在庞管事走到门口之前,嬴戚与楚言其实还有一段对话。
那就是嬴戚询问楚言,昨日是否叫广闻司整理了有关秦戈的资料。
嬴戚刻意装出了一副妒火中烧的模样,可楚言却还是一脸平静,解释道:“嗯,有些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嬴戚看楚言不慌不忙,终于认命,也不再和楚言闹别扭打哑谜了,直接问道:“你说这世上不可能有存粹的感情,总要有所依附,可如今我没变,为何你却不喜欢我了?”
屋外只听了半句的庞管事默默退开,楚言看着嬴戚,表情有些愣愣的:“什么?”
嬴戚苦笑:“你昨日说的那些话,看似是在宽慰我,好叫我不必勉强自己,实则是你根本就不在意,你不在意我是否还喜欢你,所以才会说的这般理智清醒。”
楚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嬴戚昨天是被自己给气走的。
那刚刚……
楚言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嬴戚故意来问自己为何要打听别的男人,恐怕是想要看自己害怕被他误会的模样,可结果呢?
她简简单单地解释了,知道的说她是问心无愧,不知道的,恐怕会觉得她根本就不怕被误会。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不怕被误会呢?当误会自己的人,对自己来说无足轻重的时候。
楚言最后将注意力拉回到嬴戚刚刚说的那句话上。
因为楚言曾说自己变了,所以嬴戚不再喜欢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嬴戚反问,自己没变,为什么如今楚言却不喜欢他了。
楚言整理清楚的嬴戚的心路历程,叹息:“你没变,可我变了啊。”
嬴戚愣在原地。
楚言扶额,她发现无论过了几个世界,黑色大神的碎片在有关她的事情上,总能表现出出乎意料的执着……和傻气。
半夜过来问她是否真的要嫁的杨巍是这样,站在门外问她好不好的闻奕是这样,从上个世界追到这个世界的林辜是这样,就连处处被林辜压了一头的嬴戚也是这样。
黑色大神到底什么脾气?
看着嬴戚愣神的模样,楚言那颗指甲盖大小的良心难得蹦跶了一下,让楚言忍不住说了句实话:“其实喜欢,还是有的。”
毕竟过去一年嬴戚对她是真的好,那会她又没了记忆,动情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感情也不是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说收就能收回来,之前那样说,真的就是不想让嬴戚太尴尬,谁知道反而伤了他。
楚言说完看向嬴戚,结果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呢,就被抱了满怀,耳边还传来了嬴戚的声音:“你说的。”
楚言心里惊叹:大神的碎片真的太好哄了。
嘴上应道:“嗯,我说的。”
嬴戚紧紧抱着楚言,因为角度问题,楚言看不到的他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此刻一扫先前叫人心碎的委屈,勾起的唇角上写满了心机:“不许反悔。”
楚言:“不反悔。”
嬴戚:“也不许和林辜说。”
楚言:“……哦。”
楚言很好奇,明明是同一个人意识碎片,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敌意会这么大?
当天晚上林辜就醒了,醒来的时机不错,正好是嬴戚费劲了心机,从恢复了记忆的楚言那讨到个亲吻的时候。
林辜突然醒来夺了嬴戚的福利,为此两人又是好一顿撕,身体操控权被抢来夺去,如果让不知情的人看见,定会觉得嬴国舅疯了。
楚言为这突如其来的修罗场无言半晌,最后也没劳烦碧螺,而是自己动手把人赶了出去,这才换来了一夜的清净。
之后两块碎片像是达成了什么约定,再也没在楚言面前吵过。
春去秋来,随着各项新政令的发行,各地诸侯越发势弱,朝中那些保皇党们,也开始蠢蠢欲动,对付起了有摄政之嫌的嬴国舅。
对此他们采取的第一步行动,就是让皇帝立后。
此前皇帝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立新后,就算是彻底摘掉了嬴戚头上国舅的头衔。
嬴戚和林辜看他们就跟看小孩玩闹一般,而他们似乎也终于发现,国舅这个头衔不过是个虚名,藏在“国舅”之后的“千机营主帅”和“三司总理”,才是他们真正需要忌惮的。
此外巡防营和狼啸军也在嬴戚手上,这些可不是他们上上奏表就能从嬴戚手中拿走的东西。
那些大臣们开了多次小会,最终决定,先从广闻司下手。
没多久,便有大臣联名上奏,说广闻司不如金银司和渊博司,是个无用的机构,还建立在皇宫之内,是为僭越,请旨废除。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
皇帝事先知情,还以为嬴戚一党一定会据理力争反对废除广闻司,为此他早有准备,结果却发现嬴戚这边居然一句话都没有。
他只好硬着头皮,问嬴戚:“广闻司是你建立的,对此你可有话要说?”
嬴戚这才抬了抬眼皮,淡淡道:“臣无话可说,陛下要废那便废吧。”
皇帝哽了一下。
这时,嬴戚身后一位大臣开口说道:“陛下,诸位大人觉得广闻司无用,那是因为不了解广闻司,何不让他们自己去一趟,有用无用,也是要看了才知道的。”
皇帝:“好,既然如此,朕与诸位爱卿同去,若真有用,也算是为广闻司正名。”
保皇党们纷纷附议,随后他们这些人便跟着皇帝一块,浩浩荡荡朝着广闻司去了。
广闻司真的无用吗?
怎么可能,只是对保皇党而言,广闻司收集的那些消息不过是拿来给金银司卖钱,又或是协助嬴戚私下收买官员或网罗罪名打击政敌用的。
都无法拿上台面来说,又如何能让他们觉得“有用”。
杨司主得知陛下携众臣前来,连忙出来接驾,后问清来意,便引他们去了储纳楼,还说道:“储纳楼储藏天下消息,由二十三人负责打理,他们擅书擅记,每日都要将录入的消息看遍,可以说是无所不知,陛下若是不信,大可随意提问。”
杨司主说这话的时候,一行人才踏进储纳楼,他们都被楼中的景色所震撼,随后才有人问道:“无所不知又如何,是能帮着打仗,还是能让百姓吃饱肚子?都不能,且每日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还建在皇宫之中,这是要置陛下于何地!”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皇帝等着嬴戚的人反击,谁知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了一声属于女人的轻笑。
那笑声既浅又淡,只是楼内旷阔,回音又大,这才会被众人听见。
刚刚说话那位大臣吓了一跳,随即高声喊道:“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储纳楼内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又传来声音:“装神弄鬼谈不上,不过是觉得你刚刚的话可笑罢了。”
第70章 继母·19
说话的女人自然就是楚言。
今早嬴戚便问过她是否要进宫去广闻司, 楚言说自己会去, 还问嬴戚为什么这么问。
嬴戚只说:“没什么, 只是今日广闻司会有些热闹。”
楚言虽不干涉朝堂,但也知道朝中的局势,便又问:“需要我躲躲吗?”
毕竟她无官无职,也不是广闻司中的人, 仅仅因为是嬴戚的夫人,便可随意进出广闻司, 听起来是有些没规矩。
可嬴戚却说:“不用躲,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便有了刚刚那一阵轻笑——既然嬴戚说她做什么都可以, 总不至于她连笑都不能笑吧。
而且楚言也不是光会给人添乱, 她坐在高处的阶梯上,合起手中的卷轴,开口说道:“去岁千机营奉旨到茗山剿匪,那群匪徒占山数年早就挖通了地道, 若非广闻司得到消息传给千机营,只怕大军最后不仅一无所获,还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前年边境动乱, 也是广闻司安插在境外迁溪部的暗桩冒死送出消息, 这才让云州一带提前得知了迁溪部派细作来烧三大粮仓的计划,保住了粮仓,还抓出了通敌叛国的安将军。
再说早些, 五年前闽侯大逆, 仅因嬴大人拒婚便要挥兵都城, 丝毫不把陛下的威严放在眼里,那时候也是广闻司提前送来叛军动向,才能让千机营有所防备。且这些年来金银司贩卖广闻司的情报,得来的钱财充归国库,但凡有地方闹灾,也都是先挪得那一份,每一笔可都记得清清楚楚,账目详略也是金银司一份,内务一份,户部一份,大人又怎么能说广闻司不能帮着打胜仗,不能让百姓吃饱肚子,还说它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