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夏家二公子的聒噪,林云琪多少有些好奇言国公的三公子言殊。这些日子,皇后娘娘没少张罗安排,不是约公主进宫谈心,就是赏,可这位三公子却屡次被大皇子半路劫走,虽然皇后娘娘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林云琪自然落了个清静。
雪铺天盖地卷了三日,林云琪听闻金陵北郊的清泉寺颇为灵验,她素不畏寒,满山雪道也阻止不了她为父皇和兄长许愿的决心。
宝殿内,林云琪点了三根清香,插进佛像面前的铜炉中,双手合十闭目静祈了好一会儿,方才睁开眼睛。
在她离开唐国前,太医已向她禀明父皇的病情,她只求每况愈下的父皇能多撑一会儿,能等到西南五城大捷的消息,能等到所有皇兄都赶回长安……
铜炉中的清香吐着白烟,林云琪思念心切,只觉鼻间发酸,有些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问候的声音,睿王的脚步声随后响起。
林云琪赶紧擦了擦眼睛,待她转身后,睿王已经进了殿内,而站在他身后的,正是那位只听其名不见其人的国公三公子言殊。
“我梁国的清泉寺素以灵验闻名,公主的愿望定能实现,”论自制之力,睿王自然要比言殊强,虽然先前听闻云琪公主也在殿内,有些诧异。这些日子,为了不让公主察觉昔日闯入营帐的杀手就是言殊,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可眼下已经碰上了,他便只能稳下来,抬手大方介绍道,“这位便是言国公的三公子,言殊。”
“见过公主殿下。”言家公子虽然施着礼,但却垂着头,似乎不敢抬头望她。
“听皇后娘娘说,言家公子自小就与睿王感情深厚,今日一见,倒是让我想起自己的兄长了。”林云琪笑了一下,虽然有些疑惑,但这客套的寒暄总是要说一些的。
言殊略微松了口气,见公主身边并无那日与他对战的侍卫,这才轻声道,“早就听闻公主殿下的兄长骁勇善战,如有机会真想见亲自见见。”
睿王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林云琪是个极灵醒的人,看出他们眉宇间的怪异,闲聊几句后便先行离开。
公主殿下的马车辘辘驶至寺院门口,海超放好上车的脚凳。正要伸手搀扶住公主,便听到林云琪发问,“那日在营帐内,你说那黑夜人的耳垂下有一颗黑痣,对不对?”
海超怔了怔,“对,左耳耳垂有一颗黑痣!”
林云琪的视线凝住不动,过了许久,方才淡淡笑了一下,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从林云琪入了金陵城,她派海超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到那日夜闯营帐的黑夜人,原本都以为无望了,没想到今日倒让她自己给碰上了。
梁国的皇长子睿王,竟然和燕国关系密切,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从长安到金陵,一路厮杀,林云琪不会忘记那些为她死去的侍卫,她早在入金陵城的前一夜就说过,她一定会给他们报仇!
第6章 请君入瓮,只欠东风
临近年节,除了朝廷内众多的典礼祭祀,也是各府走动最多的时日。
明威将军府前,停下一辆马车,家仆看到赶紧进去通报。明威将军随即匆匆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位公子,纷纷躬身施礼,虽然来者只是廉王的谋士,但以现今的朝局,也没人敢怠慢这位宋先生。
“廉王特备了薄礼,来贺明威将军的生辰。”宋新义微笑回礼,作为一个合格的谋士,他自然要对一直持中立态度的明威将军多费点心思,他可是打着廉王的旗号上门,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外面雪大,”叶将军闻言便侧身恭请,“还请宋先生进府。”
叶家两位公子虽感异样,但也不敢多言,眼睛扫过那一箱沉甸甸的贺礼,不用想知道那绝非是宋先生说的薄礼。
宋新义在将军府只留了一壶茶的功夫,他绝顶聪明,自然是知道明威将军刚直不阿的个性,要他站队还为之过早。宋先生虽然是打着廉王的旗号进了门,但进门小坐时并未谈及朝局事务,他只是充分传达廉王殿下对于将军的敬仰和厚爱之情。
金陵城里的消息向来传得快,宋新义前脚出了明威将军府,睿王那里就得到了消息。他自恃高贵,忍不住笑话廉王,说他为了得势,竟连叶将军这种朝局边缘人都要笼络。睿王虽然不看重明威将军,但既然廉王都借着生辰把礼送了进去,而他和廉王斗了这么多年,自然也少不了送些贺礼意思意思。
“这就是我和父亲不喜待在金陵城的原因。”叶子诚拿着管家送进来的礼单,看了一眼帮父亲捏肩捶背的叶子怀,只剩下摇头叹气了。
“人家都是来祝寿的,被你小子这么一说,好像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明威将军笑了,好像这位寿星是别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就是……”叶子怀起身神了个懒腰,“反正两家的礼都进了门,一碗水还是平的,他们爱送就送喽,各个都在装腔作势。”
“就你话多!”叶青斜了小儿子一眼,“等过了年节,我会请旨再去边境看看。”
明威将军虽没料到两位皇子会先后送礼,但他毕竟也是一位老臣,冷眼旁观朝局这么多年,自然懂得此时此刻两方的用意。只不过在他心中,这大梁的江山只有一个人说了算,既然高高在上的陛下都没有挑好人选,他这个臣子又何必心急站队呢。
朝堂上、宫墙内,睿王和廉王龙虎相争,而梁帝剩下那几位皇子里,二皇子和四皇子身有残疾,五皇子胸无大志,六皇子和七皇子无半点显贵外戚。他们虽然无缘大位,但这五位皇子早已站好队,各自为营。
正如林云琪所料,清泉寺一别后,睿王和言殊见她并没有什么异常,皇后娘娘特意安排的见面他们倒也不再躲闪。
睿王和言国公一早就来到楼阁上,细细察看下走出皇后殿的云琪公主。
“云琪公主能将苏贵妃的儿子带来梁国,可见她绝非是等闲之辈,”言国公的神色依然凝重,“老臣就怕……”
“本王已问过,言殊那日戴着面罩,她应该认不出来,”睿王笑了笑,安抚道,“如今她已入金陵,那就是一只没法出笼的鸟,就算她认出来了,她难道还想谋杀亲夫?”
言国公惊讶地问道:“皇上有意将公主指给殊儿吗?之前不是一直打探不出消息吗?”
睿王眉尖微动,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攥成了拳头,冷冷地道:“父皇年纪大了,既然迟迟定不下主意,我们就帮他早做决断,以言国公的实力,言殊迎娶一个唐国公主又有什么难呢?”
言国公听到这里已经明白,眼角的纹路越发深刻,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躬身行了礼,道了一句“老臣知道了”便缓缓退下。
每年的腊月十九,皇后娘娘都会去一趟西郊的皇陵,为已故的太后诵经祈福。皇后娘娘从睿王那里得知唐国九皇子林浩宇体弱,云琪公主入金陵后一直带着他以温泉调理,便以早被圈入皇陵的凝州温泉为由,邀请云琪公主与其皇弟同去。
收到邀请的时候,林云琪以自己身体不适的借口推脱掉。这些日子,她应付后宫娘娘们已经倦了,可前几日,这持续不停的雪还是让皇弟林浩宇的身体积了寒,随行的吕大夫虽然施了针也用了药,但他建议九皇子的身体还是配合温泉调理为佳。而凝州温泉,近靠皇陵,位于天明山的幽谷中,素有“神水”之称,是上好的高温温泉。恰逢昨日皇后娘娘又托人来请,林云琪没想太多便改口答应了。
巳时刚过,两辆尊贵的马车就从金陵城口驶出,林浩宇身子虽然好很多了,但人还是没什么精神,靠在林云琪的身上没一会儿就眯眼睡着了。
几个时辰后,马车先行停在皇陵,与皇后娘娘暂别后,便由皇后娘娘的侍卫带着林云琪他们前往凝州温泉。
皇陵以南,约十里处,有片绵延起伏的草场,历来都是世家公子跑马游玩的地方。即便如今飘着雪,那些个爱好骑射的公子也常常出现。
“这不是去凝州温泉的路吧?”听到马蹄声动,林云琪掀起车帘,冷冷看着皇后娘娘的侍卫。
“回公主,”那侍卫拔转马头,拱手道,“皇后娘娘吩咐了,马场内有一条官道,直通凝州温泉,九皇子身弱,能省些时间和精力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