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澜虽然姓薛,却是许氏的甥孙,加上大小姐这层关系,宋家眼看要好起来,怎能不高兴。
一顿饭,宾主尽欢。
快吃完时,宋心梅带着双胞胎回来了一薛文澜夫妻一回宋家,陈姨娘就让人传消息去倪家,叫女儿带着孩子回来一趟。
表弟即将为官爷,姊姊即将为官夫人,自然得打好关系,有个官夫人姊姊靠,以后别让倪家小顾。
在倪家的不如意已经把宋心梅的脾气磨没了,现在她只想着怎么样在倪家生存下去,以往对薛文澜百般不屑,对宋心瑶阴阳怪气都收敛了起来,规规矩矩行了礼,“心梅见过大姊姊、大姊夫。”
薛文澜虽然不喜欢宋心梅,但“大姊夫”听起来着实很顺耳,便也行礼如仪,没给她钉子碰。
宋心瑶自然知道宋心梅生了双胞胎,但没见过,此时见两个娃儿大概半岁多,都白白胖胖,不禁涌起一股母性,“娃娃叫什么名字?”
宋心梅回答,“倪平安,倪顺遂。”
宋心瑶笑了起来,“名字倒好,一个平安,一个顺遂,谁是哥哥?平安吗?”
“平安是哥哥。”
“今日出来得匆忙,不知道会看见他们,隔日我再送礼到倪家去,夫君你说可好?”
薛文澜点点头,“那就照你意思。”
宋心梅一喜,“多谢姊姊、姊夫。”
“你是我妹妹,哪用得着这么多谢。”
宋心瑶不是傻子,天都黑了,宋心梅这么急匆匆,当然不会是单纯的让她看孩子,两人从小到大虽然偶有小争执,但毕竟是自己妹妹,怎么忍心看她在倪家被欺负,她身为姊姊当然要帮帮忙。
送礼进倪家,也好提醒提醒他们,你们少奶奶的亲姊可是官夫人,对她好一点。
想起那日到段家做客,倪光宗对心梅百般倾心,没想到才过门不到两年就弃如敝屣,当女人真难,花容月貌没有用,生有儿子没有用,丈夫一旦变心,那真是九头马车都拉不回,只能认命。
又想着,薛文澜,我这么相信你,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众人喝着明前龙井,一边喝茶吃果子,一边聊天直到戌正时分,许氏催促了,薛文澜跟宋心瑶这才起身预备回去。
“媳妇,等等。”周华贵突然开口,“有件事情要交代给你。”
“婆婆请说。”
“我去年买了两个丫头,一个叫做紫苑,一个叫做半夏,调教了几个月,现在什么都懂了,侍奉文澜也不会辱没了他,就给你带回去了吧。”
宋心瑶傻眼,这算啥,塞人也要讲求基本道义吧,她又不是不孕,这么急吼吼的也太奇怪了。
但婆婆送人,媳妇也不好拒绝,拒绝了婆婆,对丈夫面子上也过不去……话说回来,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关门起来说吗,厅上这么多人,周华贵就摆明插手儿子房事,什么毛病!
汪蕊顿时脸色也不好看,想出声教训周华贵,但又怕女儿跟女婿因此生分——孤儿寡母,就算是母亲不是,薛文澜也不会愿意母亲受到苛责。
只能说宋心瑶不愧是大户千金,只是笑笑,“那就让她们出来,一起回去吧。”
这时候跟婆婆讲道理,那就是脑子装水,婆婆想闹,她偏不让婆婆称心如意。
须臾,就见两个俏丽少女走出来,一个穿着紫色衣服,一个穿着鹅黄色夏衫,都是一脸喜色难掩,一上来就拜见大爷、大奶奶。
汪蕊压抑住内心的不痛快,“时间不早了,这就回去吧。”
“是,母亲保重。”宋心瑶对汪蕊慎重行礼,然后对着紫苑跟半夏说:“走吧。”
晚上,薛文澜自然又跑来宋心瑶房间睡,她各种不愉快,但又想着这也不关他的事情啊,这天下恐怕没人能制得住失控的周华贵了。
想着周华贵仗着儿子这样作威作福,恐怕也是看准母亲疼女儿,所以不会跟她一般见识,这不是吃定母亲了吗?想想还是气,忍不住打了薛文澜大腿一下。
毫不留情,啪的一大声。
薛文澜拉起她的手问:“疼不疼?”
“我都快气死了,你还贫嘴。”
“有什么好气的,两个丫头而已,放在后罩房,叫她们别出来就是了。”
“但婆婆还是会问起啊,等你发派了,我们就是一个屋檐下,我做为妻子,总不能什么都没安排。”
“我有你就好了。”薛文澜翻了个身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厮磨,“我不用妾室,也不用姨娘,我只要你。”
宋心瑶一股子气突然消了火,又觉得自己消火了很没用,“你镇日读书,到底哪学这些的?”偏偏自己还很吃这套。
“不用学,那是我的真心真意。”薛文澜一边亲她耳朵一边说:“我要是那样不自爱,怎么配得上你。”
“又说这些……”
“你爱听,我就多说些。”
“那你继续说,哄我睡觉,别停。”
“夫人有令,不敢不从。”
宋心瑶是个好哄的人,拍着她的背,念念诗,不一会就睡着。
薛文澜看着妻子熟睡的脸,微笑的脸沉了下来——母亲不喜欢她,可将来他外派也不可能只带妻子,不带母亲,这要怎么办?
今日跟母亲回雁阳院,母亲问他好不好,妻子侍奉是否周到,然后就把紫苑跟半夏叫了出来,说是给他准备的通房。
他当下就拒绝了,不用、不需要、不喜欢。
母亲不断的说,宋家地位太高了,想到以后要一起生活,她会怕,如果再让心瑶生下嫡子,她这婆婆恐怕永远压制不住媳妇,所以想来想去,让婆媳和睦的最好方法就是庶生嫡前,长子是庶子,这样可以压压宋心瑶的威风。
薛文澜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庶生嫡前,那就是一家混乱的根源,再者,他的孩子都会是心瑶生的,哪来的庶子?
他花了一个下午告诉母亲,心瑶会尊敬她、孝顺她,如果他的妻子对母亲不孝,他不会装没看到的,相信儿子这一次。
但母亲只是哭,说紫苑跟半夏很乖,很听她的话,这半年多对她尊敬又孝顺,她想要的是这样的媳妇,对婆婆恭敬,不敢有所违拗,有这样的媳妇一家才能和乐。若是他不愿先生庶子,就提紫苑跟半夏为平妻吧,这样生出来的儿子也是嫡子,只要薛家第一个孩子不是心瑶生的就好。
薛文澜简直无言,越说越离谱了,他连妾室都不要,又怎么会收平妻。
后来母亲开始哭泣,说他不孝顺,说自己白辛苦。
薛文澜不断解释又解释,不会的、不会的,他是她的儿子,若以后妻子欺负母亲,他不会当作没看见。
母亲是他最重要的人。
母亲这才渐渐停止哭泣,又说起当年一路北行多辛苦,看尽多少脸色、受了多少羞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薛文澜心里却想着,是啊,一路脸色、一路羞辱,可是我们敲宋家大门时,却有一个小女孩给了您金手镯,您忘了吗?那天晚上,您在客栈一直说多亏了那个小姐,不然我们母子今日恐怕要冻死在路边,能从当铺赎回父亲留下来的玉佩,也是因为那只金手镯。
这么好心的小姐,以后一定会大富大贵的。
后来下人说,许氏让他们准备吃晚饭,母亲才在杜嬷嬷帮忙下洗了脸,重新上了妆,出来花厅吃饭。
他原以为自己劝住了,没想到母亲还是发作了,在晚饭后强行塞人,可是当下他不能作声,他要是替心瑶多说一句或者主动拒绝,母亲恐怕就会闹起来让场面难看,到时候左右为难的不是他,而是心瑶这个媳妇。
他始终不懂,母亲为什么就这么不喜欢心瑶。
或许是以前没什么接触,等到以后日日相处,他相信母亲会喜欢上她的。
吏部文书下来了,薛文澜任太原府的朝和县丞,是正八品,一个月内马上任,另外发派了安家银五百两。
宋心瑶拿着文书,乐不可支,“八品呢。”
“可惜八品还不能请诰命,等来日我升上五品,一定替你挣。”
“我也不用什么诰命,只要你前途顺遂,一辈子没诰命也没关系。”
发派文书是新绿色,上面各种官印,饶是薛文澜这么沉得住气的人,此刻也不禁面露微笑,十年寒窗总算有了代价。
虽然只是个县丞,但他白身起家,朝中又无相识,能给个八品已经很不错了,朝和县有大河经过,河运繁忙,百姓生活富足,同时也是多国商旅必经处,可不是什么荒山野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