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绑在清尘和朝言身上的束缚消失,清尘脱力,倒了下去。朝言一个箭步向前,将他扶住。碧水珏飘荡在半空中,传来的嗡嗡响声引得两人抬头望去。朝言看了眼清尘,将他扶起来,提手抓住了碧水珏。
两人顺着洞穴甬道一路上行,老远便听闻各种惨叫不绝于耳,直到进入一方开阔天地,才发现那里竟全是受刑的灵体。
有的趴在长凳之上,有的被缚于石柱之上,有的四肢张开吊在四方大框之中。。。但他们的共同点便是,皆在遭受带着黑气的大长锯子拦腰割据。那场面真是血腥至极。
朝言闻到一股血腥味,有些作呕,停滞脚步,不敢再往前。
“尝果狱第十八层,锯刑。”清尘幽幽道。
“第十八层,所以我们刚才所在之处。。。”
“无间地狱。”
“那。。。”朝言再度看了看那受刑的场面,又转而望向清尘,问道,“难不成我们还要再走十七层?”
清尘看着那血腥场景,脸上并无任何表情,点了点头,道:“应是如此。”
“那夜风竹也太不近人情了。早知如此,就该带我们离开。”朝言埋怨道。
可幽帝又怎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清尘心中自是明了,他放追踪符在药师后颈,又将行踪告知诸江秋,才有了之前诸江秋前来救助的那一幕。说起来,诸江秋五百年之期尚未完满,却因此事魂飞魄散,大部分都是清尘的责任。然而此时,夜风竹暂且想顺着诸江秋的心意,才将碧水珏交予他们,并将他们放走,谁又能保证,下一刻他会不会再起杀心?
这事,却不能让朝言知道。
“走吧,胤雪他们,还在等着与我们汇合。”清尘柔声道。
朝言撇了撇嘴,扶着清尘继续前行。两人就在这“屠宰场”中穿行,步入下一室。
第十七层石磨地狱,一众灵体被挨个丢入一个巨大的石磨之中,由四肢开始陷入上扇磨眼之中,伴随阵阵哭喊,血肉经过磨堂的转动压制,从下扇出口流淌而出。
再往前行,老远便已感受到温度明显升高。那一处是座小山,通体殷红,犹如烧透了的铁块一般。一众灵体被刑兵驱赶走上火山,由脚底开始燃烧至上,走完一圈,整个灵体焦黑一片,最终变成炭灰,散落地上。这便是第十六层火山地狱。
磔刑、吊颈、血池、桩杀、石压、牛坑、油锅、冰寒、刀山、烧柱、蒸笼、照镜、挑皮、剪指、拔舌。。。
走过这十八狱,仿佛死过十八次般煎熬。朝言站在奈何桥上,大口喘着粗气。
一道寒气冲来,清尘拔剑,一个转身将它击开,并站在朝言身前,一手挡住他,怒视着来人。
“尔等何人?敢擅闯鬼界!”说话之人,正是无赦。
无赦身后,必安抱剑,似在观战。
“夜风竹都说放行,你们有什么资格阻拦!”朝言在清尘身后气冲冲地说道。
“哼。”无赦嗤笑,“我怎不知幽帝下过此等命令?”
“你不知道,那你先去问问你们幽帝,再来阻拦!”
“没有接到命令,便是没有命令!幽帝正缺最后一枚仙修魂魄,取了你这一枚,便可大功告成!”说着,无赦执剑冲向清尘。
清尘护着朝言后退几波,说了句“待着”,便迎了上去。
“清尘!”朝言正欲上前阻止,斜眼瞟见一边观战的必安,怒道,“你不会也说没接到命令吧?!”
“哼。”必安冷冷一笑,并无更多动作。这副势态,明显在说:与我无关。
“喂,你们别欺人太甚。”朝言继续道,“夜风竹若不放行,我们会毫发无损地从那尝果狱里出来?”
“小诸公子五百年前由幽帝救下,便对孟婆汤奈何桥避之不及,向来远离忘川,如今又怎会如此这般凑巧,赶去搭救你们?若不是他得到消息,你们还会毫发无损地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朝言惊问。
“先前,他接到一枚灵符传讯,告知他贵客行踪,请他前往相助。这灵符,应龙 化力。。。”
!!!朝言犹如被当头一棒,脑中嗡嗡作响,他费力凝神,问:“你是说,小诸公子是清尘传讯请来的?”
必安冷眼斜视,随即又回正眼神继续观战:“幽帝如今悲痛欲绝、万念俱灰,才会没心思考虑尔等所作所为。但若他何时想起。。。”
必安侧脸直勾勾地盯着朝言,问道:“你觉得他还会放过你们吗?”
朝言看着正在与无赦交战的清尘,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他有些吃不准该如何看待此事。是理解?是埋怨?是不安?是生气?
“尊上!”远处一声呼喊传来,胤雪冲上前去抵挡住无赦的进攻,锦凰则护在清尘身前戒备。
“呵,怎么,还有救兵?”无赦不屑地冷嘲热讽道,眼神则瞟向站在一旁的朝言。
朝言一惊,心知不好。只见无赦一个飞身过来,伸出手欲抓住朝言,却被同时冲来的清尘一剑挡下。
无赦手上吃痛,刚才没有注意,愣是生生受了清尘这一剑,不禁火冒三丈,冲着必安吼道:“你要看戏到什么时候?!”
必安沉着脸,半晌没有动作。无赦气急败坏,说道:“老七你还是不是自己人?!”
话音未落,剑已出鞘。必安顺势飞身执剑,一眨眼身形已经不见。再有动静时,他已然出现在朝言身后,左手抓住他的肩膀,右手正欲将剑抵上他的脖颈。
清尘一道剑气飞去,打在必安左手上。必安闪躲,放开了朝言。朝言忙跑向清尘,由他一手将自己推向身后护住。
清尘、胤雪、锦凰三人配合着,必安和无赦终是不敌,只能任由他们退出了夜归城。
夜归城外,清尘终究放下戒备,一口猩红喷吐而出。
“尊上!”胤雪万分焦急,被清尘一手挡下。
“走吧。”
朝言扶住清尘。四人缓缓走出夜归城。
回到破庙,四人精魄归位,暂作休整。
“你们胆子也是真大,四具肉`身就这么放在此处,闯进夜归城来了。”朝言忍不住奚落道。
“实在是情急。”胤雪解释,“我发现药师之前的恐惧模样皆是惺惺作态,在尊上和朝言公子离开之后,他便与鬼王传讯告知情况,我便知情况不妙,故而盗取了他身上的鬼玉和离魂水,同锦凰一起前来相助。”
朝言偷偷看了眼正在凝神静养的清尘。
“公子也先行修养吧,我和锦凰看守。”
朝言撇了撇嘴,不再多言,闭上眼睛往边上一趟,沉沉睡去。
睡梦中,又是了那片白蒙之地。脚下的水泽被踏出一汪汪水晕,倒映出粉白色的天空,和一棵开满白色花朵的梨树。
梨树下,有一白衣之人,身影如竹。
慢慢走近,那人看不清面目。只隐约感觉到他脸上似有笑意,柔柔说道:“你来啦,君回。”
朝言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环顾四周,胤雪和锦凰不在室内,清尘在角落,手中反复摩挲着碧水珏出神。
朝言看了他许久,想要问出的话,终究没有问出口。
庙外。
锦凰坐在地上,因为寒冷,揉了揉双臂。胤雪看到此景,忙将一捆木柴扔在地上,从包袱中取出披风,替锦凰披上,又赶紧拿出在人界得到的火折子,点起火来。
“这是什么东西?”锦凰也有些好奇。
“人界得来的,我看他们都用这个点火。”面对锦凰的关注,胤雪心中有些窃喜。然而这火折子毕竟不是他熟悉的物品,那木柴又是鬼界之物,阴气甚重并不容易点燃,加上白泽兽本就习惯冰雪,在虚泽渊也几乎用不着生火,又在锦凰的全程注视之下,简单的生火对他来说竟意外地有些困难。
“噗。。。”锦凰看着手忙脚乱满头大汗的胤雪,觉得又可爱又可怜,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胤雪脸刷的一下红了个透,更是不知所措。
“我来吧。”锦凰将披风小心放在边上,化出真身,朝着那堆木柴喷了一口火。
天下凡物,哪受得了九玄凤火烧炙。那堆木柴顷刻间化作灰烬,一旁的胤雪也惨遭殃及,靠近木柴的一侧尽一片焦黑。
望着还在冒着烟愣在原地的半焦胤雪,锦凰忍不住大笑,胤雪也害羞地陪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