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止仰起头看看她,又收回了目光,幽幽的继续观看着水镜中的画面:“美惨姐姐,你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忆起了某个魁伟如暗夜的黑色身影,美惨尼笑而不语。
宽永寺。五个做舞女打扮的女子(?)们在门外徘徊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般,对知客女尼道:“我们想要求见鸣鱼比丘尼,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忙通报一声?”
知客女尼看了看他们,视线在涂着浓妆的中年大叔呼铁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目光也变得奇怪了几分,好在并未露出鄙夷之态,而是语声温和的道:“请五位小姐……”“小姐”二字说的颇为迟疑,这也是常理,任谁看见呼铁时,都会对其性别认定很是迷惑,好在她很快将这个尴尬的称呼含糊了过去,“请五位暂时等候,我这就进去问问鸣鱼比丘尼。”
“麻烦您跑一趟啦。”火缘肃然道,知客女尼看着她,总觉着这份表情有些似曾相识,却无论如何记不起来再哪里见过。直到她来到鸣鱼比丘尼的住所,见到了这位修行精深的比丘尼,在望见后者清肃无比的面容时,方才恍然大悟。那位求见的最年长的女子,眉梢眼角的气韵竟是与鸣鱼比丘尼如出一辙!只是相貌全然不同,才会令人一时联系不到一起罢了。
知客女尼收敛心神,清声道:“鸣鱼比丘尼,外面有五位……”呼铁那张脸面涂抹得比墙面还要白的大脸在眼前晃了晃,她明知的把“女”字省略了下去,只道,“五位客人希望能够见一见您。”
“五位?”鸣鱼比丘尼拨动水晶念珠的动作微微一凝,“四女一男,皆做流浪舞女打扮?”
真不愧是宽永寺中排位第一的比丘尼,一猜就中!女尼眼睛一亮:“您猜得全中了!”
鸣鱼比丘尼清肃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怀念之色,望向了庭外的翠树:“也是时候见见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出门真是个接连被老师插刀的倒霉孩子,虽然身体没被插到,可精神上却是被插了一刀又一刀……
第96章 永世孤独
往生之桥。幽蓝的漩涡如花绽开,几道人影自内而现,先是赦玉携手而出,再是椿敏捷跃出,末了则是病叶出门抱着邪空的尸体走出。黛玉看看他们,又看看赦生,正欲开口,忽见一道庞大的白影从夜色后蹿来。欢快的嗷呜声里,雷狼疾冲到了她的身边,一个猛虎卧地,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螺旋桨似的摇动了起来。
自己失踪了这么久,还是在雷狼的守护下被美惨尼掠走的,这些天,雷狼肯定担忧极了。黛玉意识到,不由盈盈一笑,抬手揉了把雷狼毛茸茸的大脑袋,柔声道:“我有好吃好睡,没受什么苦,劳你挂心了这么久。”
雷狼依恋的蹭了蹭她的手心,百转千回的“汪汪”了两下。赦生看着她与爱犬的交流,眸底温暖笑意一掠而过,旋即收敛了神色,向病叶出门道:“邪空的事需要昭告鬼御门门人,你同我一起回去。”
他在鬼御门中毕竟资历尚浅,而邪空则是现任门主,他的死需要一个合理的交代,而且还不能由赦生去交代。病叶出门既为杀死邪空之人,又是前代的首座弟子,不管是出于哪方面考虑,他都必须随赦生回去,亲自给从前的同僚、师兄弟们一个交代。
病叶出门精神微有振作:“这是必须的。其实今晚邪空还带着几名被魔鬼附体的鬼御门门人袭击了我和椿,他和魔鬼暗中勾结,被附体的门人绝不可能只有今晚的那几人,需要仔细清查。我好歹曾经也是鬼御门出来的,是得尽一份力。”
“清查过后,门主你当。”赦生的口气十分的无所谓。病叶出门却被他惊了一跳,连连摇头摆手:“这就不用了,我还在中村剧院工作呢,没兴趣搞兼职!”他的语气在赦生雪亮的盯视下越来越弱,终是颓然道,“还是开诚布公的说吧,其实我是对鬼御门的事有了心理阴影。时至如今,我只希望做个普通人,平凡度日。希望你能理解。”
“科学的来讲,就是有了鬼御门PTSD。”黛玉心道,见赦生凝眉,似有不悦之色,忙出言:“你如今可是中村剧院的当□□舞伎,风靡江户、倾倒万千女性的病叶出门,也算普通人吗?”
病叶出门悄悄的看了看椿,趁对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之前又收回了目光,低声道:“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啊!”
椿有些不自在的侧过身,只向着黛玉和赦生躬身一礼:“事情结束了,我也该向各位告辞。”病叶出门张了张口,却终是没有说什么。在听了邪空临终前的话、又险些被鹤屋南北刺了个透心凉后,这位好容易重振气度的前戮鬼者似乎又瘪了下去,哪怕是听到恋慕的女子有离开之意,也迟迟无法开口说出半句挽留之辞。
黛玉瞅了瞅病叶出门的面色,将目光挪到椿身上:“方才情形仓促,未来得及做介绍,我姓林,名黛玉,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椿。”椿道,容色出众的女子总难免对彼此生出些瑜亮情结,被黛玉那双含露的眼眸盈盈一顾,不由自主的便抚了抚自己的花簪。
“椿。”黛玉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铺满了夜色的血色山茶不经意间盈满了视野,她眨了眨眼,“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她说着瞥向赦生,见他眼底亦有肯定之色,当即意识到:赦生果然也有相同的怀疑。
此语未落,椿的神色登时变了。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像一滴滑不溜手的冰珠,即便有湿润的时候,也只是隔了冰凉的疏离。可此刻她却蓦然化作了温湿的夕露,那双过分幽丽的眼眸褪去了狡黠的浮光,多出了难言的期待与患得患失:“你认识我吗?或者是认识可能认识我的人?”脱口而出的话语落定,她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实在是没头没尾,顿了顿,依旧耐不住急切的道,“抱歉,我从五年前起就失去了记忆,我一直想把它们找回来。”
“她就是五年前加入普渡神女的新成员,最近大闹江户的暗夜之椿。”赦生补充道。被搁置已久的疑虑此时得到了印证,黛玉想了想,试探的道:“椿,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失去五年之前的记忆?”
“我想过,可脑海里只有一片黑暗,为什么会失去记忆?我连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记不起来。”椿黯然道,“唯一能够证明我和过去的联系的,只有我背上的山茶花印记。我查阅过很多书籍,可没有一本能够帮助我做出解读。我还想请教安倍晴明,可他竟然死了。鸣鱼比丘尼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她除了想要拉我当尼姑之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无论是魔鬼,还是鸣鱼比丘尼,似乎都不愿她查清那个印记的真相。
这个念头蓦然从脑海间掠过,椿怔了怔,不知为何只觉背脊生寒,似乎有什么极端可怖的可能性为她所忽略,正在一步步的侵压而上,想要将她一步步吞噬。
她还请教过鸣鱼老师?黛玉以目光向赦生询问,赦生不动声色的颔首,黛玉的眉尖水波幻光般的迅速一蹙,旋即舒展开来,温然道:“实不相瞒,我是鸣鱼比丘尼的弟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不可以让我看看你背上的印记?兴许,能够看出点子什么。”
椿喜出望外,扫视了赦生与病叶出门一眼,对黛玉道:“我们去那边树下。”先前被邪空划破衣服是情势所迫,可如今……哪有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在两个大男人前头裸露肩头的道理?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病叶出门脸红了红,赦生却抱起了手臂:“就在这里。”
不提椿霎时圆瞪的双眼,黛玉含了三分杀意的眸光也立时刀子似的瞪了过来。赦生顶着她的瞪视岿然不动,如果椿的身份果真与阿修罗有关,他才不放心任黛玉与对方单独相处:“我们可以转身。”
他说着,已经背转了身去。病叶出门偷看了椿两眼,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赦生可以刻意戳在旁边,他却不敢,只好走得远远的避开,还不忘把邪空的尸体一块儿拖走。椿倒也不觉得赦生此举有多少冒犯之处,先前自己的衣服被邪空的刀划破,当时赦生已然看过了她背上的印记。而现下他不愿意走开,当是担忧黛玉的缘故。自己的爱人被美惨尼掳走,废了不知多少心力才给救出来,要是让椿和赦生易地而处,她怕是要把对方每时每刻都挂在身上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