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夜里,骆华卿沿着景观公园散步,突然听到某些奇怪的声音。他掏出手电筒,视线循着灯光在昏暗的河面逡巡一圈,却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正准备打道回府,眼角余光却在水面的某个角落倏然定格——
那似乎,是一张通体浅蓝的……校园卡?!
再也顾不上这么多,他径直赶到那人落水的地点查看。
尽管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么浅的河底也能溺水,但毕竟人命关天,他脱掉长袖外套趴伏在水边,沿着卡后的绳索向上拉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溺水的人拖上岸来。
见那人没什么反应,骆华卿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关于CPR的印象,双手按住他的胸膛,做起徒有其表的“心肺复苏”。
也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还没动作几次,他就开始激烈地呛咳。
骆华卿低下头,正想看看他状态如何,却在看清那张面孔时蓦然怔住。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注视着陈茗湿漉漉的脸,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
联系不上他的家人,现在天气又这么冷,要是把人冻坏了,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思前想后,还是只能认命地把人背在背上,打包带回了自己家。
骆华卿生在单亲家庭之中,平时和父亲一起生活,恰好这几天他在外出差,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他自己一人,也正好方便让陈茗先休息一晚上。
他三两下将对方湿透的衣服换下,又打包塞进了被褥里,等了一阵子,才等到那位恼人的二世祖清醒过来。
“是不是渴了?喝杯水吧。”他叹口气,递了一杯温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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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谢谢。”
大概是渴极了,陈茗甚至没有留意杯子从哪里递来,便迫不及待地吞下了茶水。
直到杯中水饮尽,抬起头准备答谢时,他才猝然惊觉自己竟然不在家里。
“怎么是你?”他说着就要起身,但也许是掀开被子的一瞬间凉风钻入,又或者是恍然发现自己衣不蔽体的窘境,很快发出一声嚎叫,捂紧被子满面涨红:
“你……干嘛脱掉我衣服,难道是变态吗!”
那张通红的面庞能使人联想到“贞洁民女强遭侵犯”“发生种种不可描述”等一干迷幻的字眼,骆华卿望着他把自己裹成一团粽子,心底不知为何突然生出大笑的冲动。
然而面上仍不动声色:“你还好意思问我?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怎么落到这地步的!”
陈茗明显被冷水泡的有些神志不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唔,我是晚餐吃的有点多,就来到学校附近的景观公园散步,没想到人工湖结冰和岸边连成一气,我一下子没发现……”
这种沙雕的原因恐怕只有在陈茗同学身上才会出现,骆华卿憋住笑递给他手机:
“你的书包都泡在水里,手机只怕也很难幸免,先用我的和家里联系一下吧。”
陈茗点点头,拨出电话,电话那端却很快有人接听,对话了几回合,似乎是说夜深了交通不便云云,最终还是决定让他在骆华卿家中暂住一晚。
陈茗:emmm虽然我俩确实不熟但真的要住在一起了。
骆华卿:人是自己背回家的,还能怎么着,认命呗。
放下手机从,今夜归宿的大事宣告解决,眼下似乎只剩下熄灯睡觉等事宜了,骆华卿从衣柜中找出一套干净衣裤给陈茗穿上,随后又抱出一床床垫,准备到客房凑合一晚。
谁知陈茗看到这一切却不太乐意:“今晚咱们是要分开睡吗?”
“嗯,不然呢?”骆华卿头也没抬的回答,心中很是不以为意。
身后那人对他的回答沉默不语,似乎正在经历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才嗫嚅道:“可是,我……我想和你一起睡呢。”
刹那间骆华卿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可置信地回头,恰好与陈茗的视线相遇。
那双平日里灵动活泼的眸子此时却显得湿漉漉而朦朦胧,教人不禁联想起折耳猫一类软萌的事物。
他一时捉摸不透陈茗究竟在想些什么,可这句话的背后的意味实在是细思极恐。
“不不不,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如果我独自睡的话,必须得开着灯,那样一定会影响你的睡眠。”
半晌没得到回音,陈茗急忙补救道:“再说了,今天毕竟是我留宿,累得你换地方睡总归是不好……你放心,我睡相很好,一向都是很安分的!绝对不会吵到你,我保证!”
骆华卿:一时竟无法反驳怎么回事?
可是他也确实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迎着那人小动物般无辜的眼神,任何否定的话语都会被瞬间消音吧。
陈茗倒很是识趣,自动为他让出一片宽敞的空间,又讨好似地递上一侧被单。
骆华卿闷声不响牵过,躺下正准备盖住身体,谁料单人被的宽度实在是有些尴尬,朝向外侧的话竟连风都挡不住,而朝里则免不了和某人靠得过近。
他叹息一声正准备起身拿出另外的被褥,却冷不防被陈茗一把拉住,扯回了被子里。
“别拿被子啦,这样不是很好吗,又暖和又方便。”他眯眼一笑,显得很是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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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骆华卿洗漱完毕后,来到阳台上取下干透的衣裤交给陈茗,他倒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欢天喜地捧着衣服跑去里间更换。
骆华卿无奈地笑笑,收拾好书包在门口等着,片刻便见对方小鸟般轻快地从房中飞了出来,拉住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昨晚举止随便也就罢了,今天早上再任由他瞎胡闹可不成,骆华卿轻轻将那不安分的手拂下来,责怪地看了他一眼:
“得,昨晚看在你身体不适的份上不跟你计较,现在你可别得寸进尺,两个大男生牵着手走,难道不觉得别扭吗。”
“诶~”陈茗不情不愿地拉长了音,“可我不认识从这里去学校的路,要是我一个人迷路了,谁来为此负责?”
骆华卿简直要被他气乐了,敢情我不牵着你的手,你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了不成?
面前这家伙仿佛根本不是同龄人,而是个撒泼打诨的幼稚鬼。
心中好奇他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骆华卿的语气也不再那样坚决:“随便你怎么样都行,反正拉手绝对没戏,没事别耽误了,省得上学迟到。”
“哎,好嘞。”
笑得见牙不见眼,陈茗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便伸出手捉住了他一边衣角。
骆华卿只做不知,没事人似的朝前走,他倒也跟得轻快,脚步如风,风里带着些春光灿烂的喜悦。
此时距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还有大把的时间挥霍,骆华卿索性掉转方向走进小巷深处,在一间面点铺前停下了脚步。
“你吃辣吗?没什么忌口吧?”回头询问陈茗,他似乎正在神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些什么,木然地颔了颔首,又摇了摇头。
骆华卿懒得等他下文,径直对着老板吆喝道:“叔叔,冰豆浆和豆腐元子各来两份,什么调料都加一些!”
毕竟是这里的常客,等到了老板的回音,骆华卿倒也不显得客气,挑了个干净通风的座位就拉着陈茗坐了下来。
显然是对店面油腻的环境不太适应,陈茗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双眼滴溜溜环视四周好几巡,确定没人注意,才悄声附在他耳畔问道:
“豆腐元子是什么啊?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可是S市特产啊,你竟然不知道?莫非你不是本地人?”
“最近几个月我们才举家从W市搬过来。”
骆华卿难得的有耐心,开始循循善诱地讲解起豆腐元子其食其事来:
“这一切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有一位蒋道人改进了豆腐元子的制作方法,把米豆腐少煮勤下常点水,保证锅内不开沸,再将调料事先放在碗里。这种方法做出的米豆腐形状浑圆,所以得名豆腐元子。”
述说间,服务生已经将两碗热气腾腾的豆腐元子盛了上来,朱红汤汁内点缀着金黄浑圆的米豆腐,不论色香味都很是诱人。
腹中空空,他早已不想压抑自己的冲动,便自行大快朵颐起来。
陈茗望他一眼,拈起汤勺蘸了几点汁水尝尝,随即也赞不绝口,兴致勃勃地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