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站起身来,走到院子中间,冷冷地看着陈无伤。
陈无伤被他看得心中发憷,勉强笑了笑:“怎么,白峰主想要为这徐秋石出头?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你就是归无涯的二师弟,陈无伤?”白寒渊淡淡道,“我听说,你绰号……风雪鬼神?”
陈无伤硬着头皮道:“不错!不知白峰主有何指教?”
“那你可知我这柄剑,叫什么?”
众人忍不住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天下皆知,朔雪城傲雪峰主的本命剑,名为——“斩风雪”。
风雪鬼神,斩风雪。
四下一片安静,数百道目光都望着院子正中两人,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有一个想法——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陈无伤苍白的脸上怒气一闪而过,勉强扯了扯嘴角:“白峰主若想指教在下,今后有的是机会。只是今天,却不是什么好时机。”
“我白寒渊教训人,还要挑日子吗?”白寒渊冷冷道。
陈无伤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忍了忍,才沉声道:“白峰主,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割了这女人脑袋?”
“禽兽的心思,我自然不知。”
“你……”陈无伤憋了憋,向旁边的红衣剑修罗无垢使了个眼色,“老三,驱魔粉。”
罗无垢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从腰间乾坤囊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大步走上前去,将瓶子里的一些白色粉末,细细撒在了那颗新娘头颅上面。
“嗤——”
随着粉末洒下,一阵青烟从头颅上冒起。
“诸位朋友,大家可要看仔细了!你们瞧瞧,这位药王庄的新嫁娘,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陈无伤朗声道。
众人凝神望去,只见那颗头颅的脖颈、脸颊、耳畔,逐渐浮现了大片密密麻麻的黑色细鳞,闪烁着不祥的血色暗光。
“她……她是魔族!她是魔族啊!!”
极度的寂静之中,有人颤抖着喊出了声!不过瞬间,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院子里如同炸了锅。
“魔族?新娘是魔族?”
“她是魔族?徐秋石娶了个魔族?”
“我日他奶奶的,是个魔族?!”
这位新娘子,竟然是个魔族!
陈无伤冷冷道:“徐秋石,你勾结魔族妖女,谋夺我北海剑派的宝物,究竟意欲何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想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你对阿宁做了什么?!我□□祖宗十八代!”徐秋石眼里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忽然大吼一声,整个人一跃而起,狠狠咬住了陈无伤的手腕!
陈无伤痛得“嘶”了一声,立刻反手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随着一声脆响,徐秋石被扇得倒在一旁,几乎爬不起身。
“徐秋石,你勾结魔族妖女,谋夺我派宝物,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想要狡辩的?!”
“我去你大爷的,你这个狗娘养的,你杀了阿宁,你还污蔑她是魔族……阿宁,我的阿宁……”
罗无垢冷哼一声,上前两步,踩住了徐秋石的背脊:“徐大神医,嘴巴放干净点儿!”
陈无伤缓缓抬头,望向白寒渊:“白峰主,你明白了吗?你还要与在下动手吗?”
白寒渊死死盯着那个布满黑色细鳞的女人头颅,一声不吭。
“白峰主,你可不要忘了,尊师是怎么陨落的!”陈无伤厉声道。
白寒渊低声道:“你给我闭嘴。”
桑灵溪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白寒渊:“二师兄……”
秋雨桐怔怔望着那颗魔族头颅,脑中一片混乱。这位美丽的新娘子,竟然是魔族?秋雨桐不曾与魔族交过手,只是听三师兄说起过,他们的师尊□□真人,便是中了魔族的卑劣圈套,被围攻五天五夜,最后力竭自尽。
那时秋雨桐还很小,几乎没什么记忆,三师兄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娃娃,但是掌门师兄和二师兄,却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白寒渊盯着地上那颗魔族头颅,几乎难以自控地捏紧了拳头,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
他忍耐一般用力闭了闭眼睛,哑声道:“三师弟,我们走。”
桑灵溪犹豫地看了一眼徐秋石:“可是……”
“走!”白寒渊厉声道。
只听“刷——刷——”两声轻响,“斩风雪”和“烟波绿”两道明亮的剑光腾空而起,众人望着两道剑光如同流星般远去,忍不住纷纷摇头叹息,也不知道是叹息魔族凶残,还是叹息没了好戏看。
无尘大师也缓缓起了身,细眉细眼的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双手合十,低声道:“原来是魔族余孽……阿弥陀佛。清慈、清慧,我们走吧。”
清慈和清慧齐声道:“是,师父。”
众人不由自主地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无尘大师带着两名弟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药王庄院门。
“怎么无尘大师也走了?”
“你难道不知道,无尘大师的师兄,就是被一个魔族妖女勾引,失了道心不说,最后还被剜了元丹,成了废人,生不如死!”
“哦哦,我听说过,方才忘了……”
“这位徐大神医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头颅显出魔族原形,竟然还执迷不悟,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
“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玉琴宫主林郁容面露不忍之色:“逐风,我们也走吧。”
林逐风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一般:“哥哥!”
林郁容轻声道:“逐风,我们玉琴宫自身难保,管不了这许多,走吧。”
“可是,冬青他……”
“你走不走?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当没了这个弟弟!”
……
不过片刻,朔雪城、南山寺、玉琴宫的人便走了个精光,院子里仍然熙熙攘攘,但却没了方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徐秋石趴在地上,轻轻抚摸着那颗魔族头颅,低声呢喃着:“阿宁……”而陈无伤、罗无垢、屠无畏三人呈犄角之势,包围着他。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余下的,只有围观众人或好奇,或怜悯,或幸灾乐祸,或八卦戏谑的种种目光。
“那几个大能都走了,咱们要不要也走啊?”
“你急什么,看看热闹呗!咱们又不是魔族,北海剑派不会拿咱们怎么样的!”
“也是,那就再看看……”
陈无伤揪着徐秋石的头发,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大庄主,跟我装傻是没用的。你伙同魔族妖女,谋夺我北海剑派宝物……你把那件东西藏哪儿了?”
“什么狗屁东西!你这杀千刀的……”
陈无伤冷笑一声,反手就是一个耳光:“东西呢?!”
“就算新娘是魔族,这也太过分了!”秋雨桐忍不住低声骂道,狠狠一按桌子,便要站起身来。
陆霄望着陈无伤和徐秋石,微微蹙起了眉头,而后轻轻按住秋雨桐的手背:“师尊,等等。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秋雨桐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凝神望去,只见陈无伤将嘴唇靠近了徐秋石的耳朵,似乎轻声说了句什么。
这低低一句话,没有任何人在意,秋雨桐却如遭雷噬!
那个口型,陈无伤是在说——“那枚龟壳呢?”
龟壳,怎么又是龟壳?!
徐秋石披头散发地被陈无伤拎在手里,似乎被两记重重的耳光打懵了,呆呆望着地上那颗新娘头颅,三白眼里一点光也没有了,既不骂人,也不讨饶。
陈无伤不耐烦了,厉声道:“徐大庄主,问你话呢!我师兄之前接到了确切的消息,七年前北海剑派的叛徒凌无悔,就是来你这里疗伤的!他偷走的那件东西呢?!”
秋雨桐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摸怀里那枚小小的龟壳,脑子里乱成一团。
之前在大宁宫的时候,北海剑派的屠无畏、南山寺的清慈和尚,曾经同时来寻找这枚龟壳,当时清慈曾经说过,这枚龟壳,是南山寺前任方丈的遗物……清慈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而如今,陈无伤又说北海剑派的叛徒偷走了龟壳,看样子也不像说谎……
到底是谁在说谎?
突然之间,秋雨桐心中微微一亮。是了,他手中那块龟壳并不完整,只是整张龟壳的一部分……或许他手里这块龟壳,确实是南山寺前任方丈的遗物,不知为何流落到了大宁宫里,而陈无伤向徐秋石索要的那块龟壳,则是叛徒从北海剑派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