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真好!眼睛都直了!就差贴人家脸上看了!
手下力道微微一重,茶杯隐隐有了一点裂痕。
若不是这副弱鸡身体,按照她自己的手劲,这茶杯早已是齑粉一片了。
好辛咳了两声:“好了,别跳了。”
舞罢。罗之乐柔柔行礼,微笑道:“参见陛下,见过好辛将军。”
好辛未死之事居然传得这样快,一个皇上几个时辰前刚在早朝上说完的话,就是专业的传递消息之徒也未必能完整地透露出去,可辗转过宫女嫔妃们的嘴,俨然成了一套完整的信息机构,好辛自己不禁被梗了一下。
“臣妾早已听说,陛下在今日早朝时说好辛将军未死,本想下早朝后就来见陛下的,结果又听说陛下把寝宫封住,不让任何人进出,直到收到陛下传唤的旨意,臣妾终于得了机会,可踏进这寝宫的门了。”
沈子昭在呆住的好辛身后低头一笑,道:“这是我与陛下的计划,怕是你也已经知道了。现在的问题就是,我该如何掩人耳目出寝殿,出宫回将军府去。”
“是,乐儿明白,早已准备齐全。”
这两人一唱一和倒是配合得极其默契。
好辛:呵。
呵过之后便凑到沈子昭耳边,咬牙切齿地笑道:“陛下,罗之乐人是来了,可这番阵仗实在太显眼,怕是太过引人注目了。您到底想了个什么办法出宫?”
“越是显眼,越不会引起怀疑,不是吗?”
罗之乐红唇一勾,素手轻解衣衫,好辛看得一惊,红舞裙自身上脱掉,里面穿的是与伴舞婢女们一致的白色仙裙,将白裙换下来,红衣又重新穿到了身上,笑道:“这就是办法。”
好辛死死盯着被换下来的白裙,一时哑然。
罗之乐啊罗之乐,你真他娘的是个奇才。
作者有话要说:依然不敢断掉日更……orz
第6章 出宫(2)
沈子昭虽是实实在在的一个男人,可如今换了副女人躯体,穿女装倒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他利索地套上了舞女的白裙,混入其中,与好辛、罗之乐两人顺利离开寝宫,前往乐胥殿。当晚,沈子昭便坐上了出宫的马车,这马车是罗府专属,白玉装窗,流苏轻垂,停在乐胥殿门口,好辛站在马车下,来回踱步。
“陛下……”
“阿辛。”
两人同时开口,好辛一愣,喃喃道:“陛下先说吧。”
沈子昭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明日或许你须得见一面太后。”
“太后赵氏?嗯……的确,征战归来,母子确得见一面。那臣明日下了早朝就替陛下去看看。”
隔着车帘,似听着沈子昭的声音有些担忧:“太后与我素来有嫌隙,明日你见她,难保不会被数落几句。”
好辛心里想着,这太后的亲生儿子尚为臣子,在宫外住着,肯定对这个坐上皇位的假儿子没什么好气儿。
沈子昭的生母常年染病,寒冬腊月下产下他,底气悬浮,又郁结于心,因此去世得早。虽然是先皇后,沈子昭却没被册封东宫。直到去敌国做了五年质子,救国家灾难于水火之间,众盼所归,这才给他推上了皇位。
念此,说没有一点心疼是假的。好辛道:“陛下请放心,臣自会妥善周旋。”
沈子昭道:“我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你方才要和我说什么?”
好辛慢吞吞地小声叮嘱着:“……陛下,路途中若是出了什么变故,臣无法帮你。”
沈子昭道:“没事的,今天教你的那些批改奏章的笔法,你好好学习,别让人看出端倪,这几日的早朝交给你了,若有大臣参见,你觉得能应付过来者,便见,否则就不见,可知道了?”
“陛下,臣总觉得你这一路凶险……好辛藏匿在宫中被发现,尚且不算危机,可宿寝殿之事,乔装之事恐怕都会暴露,为了掩藏一个秘密,结果制造了越来越多的秘密,牵扯了越多的人……”
沈子昭笑道:“你记住,在这个宫里,你是万人之上,永远是最不用担心牵扯任何人、任何事的人。”
好辛一愣,也笑道:“说的也是。待您见了我父将,多替我安抚一下老人家的情绪,劳烦陛下了。”
两人相对再无言,好在罗之乐自乐胥殿门口缓缓走出,打破了僵局,她拿出一个香囊,做工精良,香囊下系着一枚小小的青玉,道:“这是我的信物,将军请携带着出宫吧,以防路上有什么闪失。”
沈子昭自车帘中伸手接过罗之乐的香囊,温声道:“多谢乐妃娘娘。”
“能帮助将军是臣妾的福气。”
白马轻踏足蹄,马车缓缓而行,沈子昭与两人辞行,车夫便驶向了出宫的道路。
洪公公是伴着好辛一起前来乐胥殿的,此刻正安分地守在殿门外,好在此人是个聪明机灵的人物,顷刻便低垂首笑道:“这乐妃娘娘素来喜爱歌舞,身边亲友朋戚隔三差五就要请入宫,每次娘娘都为了安排亲友们出宫煞费苦心。”
好辛微微笑道:“说的也是。”便由着洪公公跟着自己进入了乐胥殿。
忙活了几个时辰,眼看着天幕垂落,繁星遍布,正是晚饭点,乐胥殿内准备了一点吃食,好辛想着左右回寝宫还是得自己用膳孤寂,她哪受得了这种孤寂,不如与罗之乐一起,方是个伴儿。
今天的晚餐总算不是张牙舞爪、要命的清水螃蟹,而是一麻辣凤爪,一香辣肉丝,一酱猪肘子,配上米饭与木须汤,也算家常便饭,汤底浓厚,凤爪重辣,都是她喜爱的口味。
罗之乐将好辛按入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臣妾实在是受宠若惊,从前喊陛下来陛下都不来,如今真是臣妾的福气,最近经常来臣妾这里吃饭,整个乐胥殿上下皆备着酒水吃食,丝毫不敢怠慢,殿里的厨子手艺得您的眷顾,厨艺都上涨了不少呢。”
好辛呵呵笑道:“那是好事。”
凤爪入肚,好辛吃得欢喜,装作没看见罗之乐与洪公公两人间的眼色。怕是上次这位乐妃娘娘看她吃蟹吃得不甚欢喜,特意去洪公公那里取了经。
根据短短两天的相处,她发现洪公公此人确实不可多得,话从不多说,揣测圣意的本事也是顶尖的,若是她上辈子也能向这位洪公公取取经,说不定与沈子昭的关系也能处得不错。
她吐掉鸡爪骨头,心道:算了,瞎琢磨什么呢。最是无情帝王家,上辈子因此而死,这辈子可得学尖了。
用鸳鸯戏水的帕子给好辛擦拭嘴角,擦过后罗之乐才执起长筷,给她悉心布菜,好辛抬眼看她的眉眼,口中咀嚼的动作慢慢变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妄论男子,就连她都欢喜这种温柔持家又贴心的女人。
想起沈子昭白日里讲的话,罗之乐是他在宫中最信任的人,尚在耳畔,开始只是微微细语,后来渐渐成了轰然雷声,阵阵敲打而来。
就连属于皇后的凤印都可以寄存在她这里……若沈子昭不想收揽她手里的军队,若她身后没有将门的势力……恐怕罗之乐早就是皇后了吧。
冷漠地吐掉鸡爪,她看着这个卑微的任人宰割的爪子,心里寂寞如雪地感叹着——
唉,美味的鸡爪啊,你这么香又有什么用呢,不还是要被人吃掉,没了性命。
唉,深情又英勇的女将军啊,我这么深情英勇又有什么用呢,不还是要做棋子,没了性命。
眼风一瞥,发现静静放置在桌角的居然还有一壶酒水,好辛自打在蛮族手中战败逃离,直到现在,应该也有足足半个月滴酒未进,恰好她现在正在感叹人生忧伤之际,这东西必不可少,于是对着一壶酒仰头而尽,结果发现这酒太过清淡,比自来水还少了点滋味,像是哄五岁小孩玩的,不仅啧啧道:“这酒不好。”
罗之乐嘻嘻笑道:“怎可能呢陛下,这酒可是太后前几日刚赐给臣妾的。”
好辛:“这酒不好——还有什么酒好呢!既然是太后那里的,自然是好的。唉——”
罗之乐抚上她的手,轻声轻语道:“陛下可有愁事?”
“唉……”好辛欲哭无泪,为情所困之时,她的情敌居然来问她何愁,她又叹了一声,“我愁这酒没滋味啊……”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罗之乐安慰她道:“陛下有所不知,这酒名叫醉花阴,的确是烈酒,但它有所不同——便是下肚时品不出任何滋味,等到酒劲儿上来后才有滋味呢,而且酒劲上头得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