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辛赌气地把他的手打开:“……往事休要再提!”
柳絮被风吹动,漫无边际地在半空中打圈儿飘舞,最后又静静落入尘土。
杜天涧拄着下巴注视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阿辛呀,你这好像胖了一圈儿,是不是在春猎场上吃的太好了呀!”
“你……!你有完没完!你去投靠摄政王!可还对得起陛下?!对得起我们好家?!”
“还是这么粗暴啊,哥哥本以为你会上来就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呢~”
好辛死死咬着下唇,抬手一挥,在对方脸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狠狠道:“混蛋!”
这个巴掌是十打十地用足了力气,杜天涧有些头晕目眩,身侧奶豹看看他,又转头看看好辛,踉踉跄跄地跟着她去了。
杜天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被打的脸。
这么暴躁才是他妹妹嘛。
他默默地想。
虽然这孩子刚从蛮族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拂开自己身上刚刚跌在地上蹭到的杂草断枝,宠溺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柳絮翩飞打旋,他被迷了眼睛,靠在树旁微微笑了笑。
“……生气,也可爱。”
-
将军府近日鸡飞狗跳。
听说是好辛将军春猎归来,亲自整顿府中秩序,整个将军府的氛围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这些士兵面对好老将军尚且没有如此严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偷得几分闲适,可这位年级轻轻却大权在位的女将军好辛却不同。
尤其这次她回来,整个人的情绪特别暴躁,一言不合便要出手。
比如前几日,厨房杀猪的屠夫刀劈坏了,没了工具,对着猪尸不如如何下手,好辛一上便徒手用蛮力将其肉皮分离,蹭了满手的血,眼神凶恶,抵得上十个屠夫。
将士们都知道女将大人天生神力,徒手撕猪尚且不是最恐怖的,与她一对一单挑才是地狱级别的可怕。
快准狠,毫不留情,任你用利剑盾牌、亦或是铁锅防身,都承受不住她那几拳,凡是跟她单挑过的人,第二日铁定都要挂彩。
于是大家暗自在底下联合冠写给了她一幅对联——
“辣手摧猪,血手屠人。”
这天风和日丽,又是一个接受被屠宰的好日子,众将士地站在演武场上,不约而同地散发着哀怨的气息,面前是前不久刚被赋予对联的女将大人。
好辛双手抱胸,虽个头上比这些将士矮了几分,但气势却碾压了全场,她双眼冷冷一凛:“单人背向式摔击练习,上来个人,我给你们演示一遍,然后自由练习。”
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大气都不敢出。
但也不乏有不怕死的——
杜天涧笑得宠溺,宛如桃花绽开,趴在演武场的栏杆上,甜滋滋地道:“阿辛~辛儿~小辛辛!理理哥哥嘛!”
大家如释重负,有了杜天涧的到来,他们定能扛过这一关,不用和将军大人对打了!
结果——
一记冷刃射去,好辛没好气地对他道:“滚。”
第24章 兄长
“别这么冷淡嘛~好不容易你回家了~哥哥很想你的!”
一个士兵被好辛过肩摔到了地上,那人虎背熊腰,脸上狰狞着伤疤,比好辛整整大了一倍的块头,他哼哼唧唧,继而连哭带嚎:“将军!将军!我认输了!让我走吧!”
杜天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磕磕巴巴地道:“粗鲁!粗鲁万分!”说罢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但只不过是在好辛面前跑没影儿罢了,几个拐弯后,在后院的一个小角落里邂逅几位将领代表,约莫十人左右,皆作半蹲姿态,小心翼翼,偷偷摸摸。
府中将士皆知,“辣手摧猪,血手屠人”的女将大人生气的缘由,便是他们的大少爷。
杜天涧想让妹妹消自己的气,众将士想让将军消杜天涧的气,他们好不必再与好辛单挑,于是双方达成了共识,联合着在背地里暗戳戳地开小会,商议哄好女将大人。
“少爷!快点!快蹲下!别让将军看到!”
杜天涧急忙抱着脑袋跟他们挤成了一个圈,作幽怨状:“快点再支点别的招!阿辛她不吃这套!”
这会议也开了好几天,能想到的招数基本都用过了,却不见半点成效,几个大汉挠挠头发,绞尽脑汁,他们都是习武的粗人,哪懂女人的心思,几个脑子凑在了一起,还顶不上杜天涧一人好使。其中一个略知风月□□的将士羞涩笑道:“咱们将军虽然人粗犷霸道了些,但毕竟是个姑娘,终归是有些女人家的小心思的,咱们得按照哄姑娘的方式去哄!她们喜欢什么?无非是首饰、衣服、胭脂一类……”
“这个好这个好!”另一将士嘿嘿笑道,“不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吗?咱们将军痴恋皇上那么多年,又天生丽质,若是打扮一番也未必比那些妃子们差吧?”
“啊?将军喜欢皇上?!”
“你哪个乡下的小军队来的人啊?消息这么闭塞?这事就连我们将军府里的狗怕是都知道了吧?将军她自己以为装的不错,世上无人知晓,可这也太明显了,弟兄们想不知道都难啊!”
杜天涧撇撇嘴,提到此事就不屑,没好气地道:“沈子昭那厮哪里好了?长得有我好看吗?不就是个皇上……阿辛喜欢他什么?闷葫芦一个,从小就不可爱,哪有她哥哥我对她好!”
“哎呦少爷!这话你可别乱说了!被有心人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他露出八颗牙齿笑道;“怕什么!我还知道沈子昭小时候摔过粪坑的事呢!他怕我泄露出去!可不敢杀我!”
一群人呜呜嚷嚷,话题从哄女将大人上转移到当朝皇上落粪坑如何获救,眼看着越扯越远,最终还是被杜天涧硬拉回来了。
“……你们刚刚说的那个方法也有道理!但是阿辛自小不喜欢涂抹什么胭脂水粉的,这要是不合她的意,她会不会更讨厌我?”
“少爷您觉得您现在还有下降空间了吗……”
杜天涧仔细地想了一阵,似乎的确是这样,立马脱下长靴,在众人捂着口鼻的疑惑目光下在鞋底掏出几个可怜的铜板,手指点着数了数,欲哭无泪道:“钱好像不太够。”
将士们见怪不怪,好老将军刻薄严苛,向来严禁铺张浪费,整个将军府都过于朴素,换而言之就是——很穷。
虽然穷,但在哄将军大人这种事情上刻不容缓,众人各自在袖里、鞋里、胸前等各种奇葩地方掏出钱饷来,大家一凑,都给杜天涧,让他拿去出街了。
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兄弟们,我会记得你们的恩情。”
众人寄希望于这个吊儿郎当的少爷,亦热泪盈眶:“兄弟,我们亦是为了我们自己,莫要道谢,不成功便成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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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营建在皇宫外围,四周铜墙铁壁,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刚值早间辰时,嘹亮激昂的呐喊声便从墙内传了出来。
今天是好辛与沈子昭约定好的阅兵之日。
好辛止步于门外,抬头看禁卫营的牌匾,一时百感交集。她曾亲自带着营内的这支军队走南闯北,为沈子昭攻下一个又一个城池,四处征战江山,经过伐蛮之事——她为将以来的第一次失败后,害得不少弟兄惨死沙场,她不敢见他们。
失败是对她的耻辱,将士们的目光是对她的凌迟。
甲羽红缨军,越国最强势的一支精英军队,由好辛亲自掌管。
今日是她与沈子昭约定的阅兵之日,踏入门中后,就见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军人身穿银甲,头戴红缨,在阳光下折射着熠熠光辉,都是血气好男儿。
队中有人看到了她,一时震惊在了原地,上下唇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
好辛苦涩地笑道:“诸位。”
完全是下意识的,原本还在怔愣中的将士们闻言迅速立正,铿锵有力,手中长.枪拄地,齐声高应,默契有素。而下一秒众人又齐齐跪倒,银甲互相碰撞出声音。
“参见将军!”
——响彻云霄。
仿佛有一滩热血在心中滚烫地蔓延流经,眼风瞥到高台上早已准备就绪的沈子昭,好辛高声道:“单人背向式摔击练习!”
主将的每一句话都是极高的命令,是命令便要执行。
这也是将与兵之间的默契。
将士们各自转身,以排为轴,两两相对,踏步归为同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