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淳见婆子不回答,便又问了一次:“齐泽还在睡觉是不是?”
婆子叹了口气,道:“他走了。昨晚看见姑娘你的模样,想是又犯了病,整个人看起来不对劲。恰好我家爷寻了个大夫回来,本来便准备接他回去看病的。姑娘你,好好养病吧。”这也是
苏洇教她说的
阿淳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砸了一下。早就知道齐泽会走的,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快。她低头,“哦”了一声,再不说话。婆子摇了摇头,出去给阿淳端饭来。阿淳对齐泽的好,他们都看在眼里,眼下这人不吭一声的走了,任谁也不会好受。因为阿淳还在病中,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因此只弄了粥和几样小菜。阿淳用完饭,婆子来收碗时,她又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个婆子正是说的,从前伺候过他的那个婆子,阿淳知道她多半不会告诉她实情,目前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问问。果然那婆子道:“这个我不好随便说,请姑娘体谅。爷交代了,这宅子姑娘住着便是,还有酒铺一并送给姑娘。我们也还是照旧伺候姑娘的起居,要姑娘安心。”
阿淳动了一下,又感觉到胸口隐隐作痛。她说道:“那婆婆能不能帮我问问你家爷,我爹的事到底如何了?”
“好,姑娘且等着。我等会儿回府一趟,给主子禀报。”
“哦?她是这么说的?”苏洇听了婆子的禀报,挑了挑眉,目光却投向一旁的齐泽。齐泽面无表情,却冷厉的看了一眼苏洇,叫苏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忙叫婆子继续禀报。
婆子垂头道:“姑娘起来问了三爷好几次。我按照爷说的告诉她三爷已经被接走了,姑娘看起来很失望。后来又托我问爷她爹的事。”
苏洇道:“你回去跟她说,不出一年,她爹的事就可以办下来。叫她等着。”
婆子应了“是”,缓缓退了出去。苏洇转头去看自家三哥,见他拧着眉头,说道:“三哥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越快越好。”
苏洇听了有些迟疑,道:“可是现在你回去的话太冒险了,大哥和二哥的势力你不是不知道。而你的外祖家现在势力已经没落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先安排我和我娘见面。”齐泽说道。
第二十九章
苏洇点点头,齐泽的固执他见识过了,也只好如此。
在苏洇印象中三哥一直是这样一个人,他冷静沉默,远远看上去像一朵白玉兰的影子,冷冷清清,傲立枝头。
苏洇有些不确定齐泽的想法,问道:“琴妃娘娘的病像是很不好的样子,三哥早些回去她肯定也高兴。”
齐泽道:“她一年生病的日子何曾少过?真病假病恐怕就她自己清楚。好了,我要睡了,你也去吧。”说着就站起来看着苏洇,逐客之意显而易见。苏洇不敢多留,走了出去。
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刻,阿淳怕不是还在酿酒吧?她现在在做什么呢?会不会托腮在灯下,有那么一点点想他?齐泽走了几步,脑海里便冒出这一连串的念头,叫他心烦意乱。往日这个时候,他该是待在阿淳身边,饿了便找她讨要吃的,她总是那么好脾气的给他,要是没有剩余的东西了,就亲自下厨给他下碗面。那面很香,撒着碧绿的葱花,闻着就忍不住掉口水。又或者她自己在嘀咕什么,他便凑上去硬要同她说话。
齐泽脱了袍子躺在床上,夜当真太静了。不知道阿淳会不会觉得少了他不习惯,他摇摇头,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离开的那天还是趁阿淳还睡着,他只是怕见到她了自己便舍不得了。安生的日子很美好,但是若是他不回来,阿淳便要一直孤身一人,她的家、她的家人永远都回不来。
“阿-淳。”他的舌尖流转着这两个字,这才慢慢入了睡梦之中。
阿淳在做什么呢?没了齐泽的日子,她当真就是一个人了。修养的日子不能太短,她一个人拘在屋里,有时间静心下来酿酒,书上说要应时而为,按照季节的变化酿出有灵气的酒。目前她没能领悟很深,只是喝自己酿的酒喝多了,渐渐的便能尝出酒的好坏了,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进步。酒铺买酒的都是些百姓,他们并不会在意太多,喝酒与他们而言只是消遣,只要味道差不多就行了。阿淳便也是这么想的,不需要太高的造诣,勉强维持生计而已。况且还有一层,便是王氏所说的被阿淳烧掉的那本书了。里面记载了很多关于酒的酿法,又许多标新立异的东西,阿淳现今慢慢对酿酒有了一定的了解,初读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却觉得非常的匪夷所思。
齐泽现在不能出外走动,只因京城见过他的人也不在少数,出去一分便有一分的风险。那晚的黑衣人,恐怕预示着大哥和二哥之中的一个已经知道了他的消息了。
“三哥,琴妃娘娘来了。”苏洇敲了敲齐泽的房门,轻声说道。
齐泽打开门,看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站在他的房门口。那女子见了齐泽一把将面纱摘了,哭腔唤道:“阿泽。”背后的苏洇朝着齐泽示意了一下,默默离开了。
“阿泽,原来你真的还活着。我便知道,上天不会叫我这样命苦,失了女儿便罢,还要让我失了你。皇上告诉我你死去的消息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你活着便好,活着便好。”琴妃哭着道。
齐泽不语,扶着琴妃坐下,说道:“是,我还活着。”
琴妃突然咳嗽起来,咳了几声,用帕子包住嘴唇。齐泽注视到上面有一点红星,却迅速的被琴妃掩藏起来。齐泽坐下来,对着琴妃说道:“娘的病,太医怎么说?”琴妃为了博取皇上的宠爱最爱装病,引得皇上来看她,齐泽冷眼旁观久了,也觉得乏味了。刚才注意到琴妃咳出血来的模样,心里还是震了一震。
琴妃缓了口气,顺手端过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说道:“我没事,太医说我是情绪不畅引起
的,老毛病了。”
宜王一案,皇上看似重视,其实不然。整个案件,都交由大理寺一手承办,但最后也没调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琴妃也一直心存疑惑,道:“你还记得之前是怎么发生的吗?
“不知道”,齐泽道,“其实案子发生之前的一个月我就已经不在府内了。父皇派我去京郊办差事,天晚了,我便宿在路边一家客栈内。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走了那么远,一直到了一个小镇上,还是当地一户人家救了我。”齐泽没有说出阿淳的名字。
“皇上说那酒里的□□是西域那边传过来的,能叫人面目全非,只是凭着宜王府内死去的那人的身形和你肩上的胎记知道那是你。这案子也断的未免太过草率了,一个卖酒的同你无冤无仇,怎么会下药来害你?最后结案竟然只流放了一个酒坊的老板。”琴妃心里相信此事肯定与秀妃和兰妃脱不了干系。
“是与不是,都是凭着父皇的心意。目前儿子要做的,是恢复自己的身份。大哥或者二哥可能已经知道了我还活着的消息。之前还派了杀手过来。”齐泽说道。
琴妃一听便紧张起来,说道:“怎么回事?你之前在哪里?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现在还不知道。怪我之前太过大意了。”齐泽说道。
琴妃是找了个事由出来的,在宫外也不能待太久,看着外面天色不早了,便告了辞,临走的时候说道:“你安心等着,明日我便跟皇上提这件事。”
齐泽点点头,想要回宫,必须得先通过皇上那一关。
晚上苏洇找齐泽喝酒。
齐泽问他:“帮我打听一下我娘的病。”
苏洇道:“琴妃娘娘这半年来,憔悴很多。她的病,我早就问过太医了,是心疾。”他说完看向齐泽,见齐泽盯着酒杯发愣,遂继续说道:“这次是真的。我向父皇求了恩典,让太医暂时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包括琴妃娘娘自己也不清楚。”
“多谢你了。”齐泽明白心疾是难以治愈的,他只是真的没想到琴妃装病装了一辈子,这次成了真。
苏洇道:“我知道三哥跟琴妃娘娘心中有芥蒂,但到底是最亲的人,有什么过不去?不像我,谁都依靠不了了,要不是三哥你小时候经常帮着我,我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