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除了李贺一直在和江真聊天以外，另外两个人都没怎么出声。
江真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格，也不强求他表现出什么热情好客的样子。
她放下筷子笑了笑：“对了，忘了说，安安转学以后就跟你们同班了。”
“……等会儿！”李贺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瞪直了眼睛，“我刚刚听他说才十二岁啊？这么大年纪不是应该在上小学吗？”
江真唔了一声，解释道：“他成绩好跳了两级，现在跟你们一届。”
……学神啊。
江鱼低头吃着米饭，不为所动。
而李贺作为一个纯种大学渣，从小就对包括江鱼在内的各种学霸“恨之入骨”。
更何况是这种跳级的变.态，这会儿立即被唬住了，呆愣愣地看了眼顾安：“真的啊？”
顾安歪着头看他，点点头，神色平静。
“他年纪小，到时候你们俩记得多照顾点儿。”江真笑着说。
李贺挠挠头，哦了一声吃完饭之后，李贺很识趣地跟着江鱼去厨房刷碗。
等俩人收拾好出来，江真从里屋出来，看了眼手机，匆匆说：“我又得出去开会，晚上不一定能回来，你们自己在家玩吧，注意安全。”
她顿了顿，又看向一边沙发上坐着的顾安，笑着说：“安安啊，今晚就先跟你江鱼哥哥一起睡吧。”
“好。”顾安低着头应了声。
江鱼没说话，眼瞳淡黑，看不出是什么个想法。
江真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只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换上高跟鞋，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李贺赶紧说了句阿姨再见。
“哎再见。”江真笑着摆了摆手。
等人关上门，李贺才看向江鱼，神色兴奋：“打游戏去吗！”
“不打。”江鱼懒洋洋地转身回了屋。
“哥！爸爸！带我上个分呗！”李贺立即屁颠屁颠追了上去，顺手带上了门。
关门声很响，“砰”的一声。
顾安飞快地眨了下眼睛，孤零零站在客厅和餐桌交接的书架边，矮矮小小的一个，有些懵懂的拘谨。
第二章
他微微抿着嘴，视线很轻地在屋里转了一圈。
江阿姨的家不大，装饰得却很漂亮。
顾安顿了顿，走到电视柜边的沙发坐下，呆呆地看向窗外。
天空很低沉，透出些深墨色。
但大约是快要到了春天，云下的风却不算凉，洗得干净的蓝色校服在风中轻晃着。
顾安沉默着，前些日子里那些陌生的哀悼脸庞慢慢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江阿姨也是其中一员，只不过她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旁人多了一些，带着善意的怜悯。
但其实顾安心里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哀痛。
自出生到现在，他对于父母的印象并不如何鲜明。
除了逢年过节时比旁人亲热一些的问候，他们就像是存档在记忆里的剪彩画，甚至不如学校老师的画风明晰。
爷爷的身体不好，也不怎么想管自己，很快就同意了江阿姨接人回家的提议。
他只来得及匆匆交代了顾安两句，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把人送出了门。
一路辗转，顾安只记得自己抱着衣服坐在车上的沉默。
他顿了顿，走到门口的柜子边，拎起角落里的袋子，里面都是他的衣服。
顾安拿出来翻了翻，短袖棉衣都有，却没几件合身的。
其实爷爷连他上几年级都不清楚。
顾安抿了抿嘴，把衣服又重新塞了回去。
卧室的门开了，李贺一边往外走一边兴奋地说：“到时候你一定得记得去啊！这个场子张洋约很久了！”
江鱼敷衍地应了声：“知道了。”
“哎对了，那边的网咖门口还新开了一家奶茶店……”
李贺喋喋不休地在他耳边絮叨着，江鱼的目光却突然落在了客厅前的沙发上。
顾安正一脸无措地看着这边，眼睛瞪得很圆，手里拎着个塑料袋，站在垃圾桶前要扔不扔。
李贺也注意到了他，好奇地走上前，瞅了瞅袋子里的东西：“哎？这都是你衣服吧？怎么要扔啊？”
顾安没出声，抿着嘴，把袋子往后藏了藏。
“我靠？”
李贺一愣，刚要说话却又被江鱼打断了：“你还回不回去了。”
他只好讪讪地收回手，但还是冲着顾安啧了一声：“又不抢你的，这么紧张干嘛。”
顾安不说话也不抬头，攥着袋子，看不清表情。
江鱼看他一眼，朝李贺说：“你有完没完，补不全作业出去玩个屁。”
“行行行我这就走行了吧。”
李贺啧啧两声，从门边的衣架上拿起外套，都出了门，还贱兮兮地探了个头：“有弟弟就是不一样啊。”
“快滚。”江鱼立即窜了火。
等门关上，江鱼才收回视线，看了眼依旧僵持在原地的顾安。
他手里的袋子应该很旧了，上面XX超市的字迹都被磨损得看不太清。
江鱼没什么表情：“屋里还有个闲置衣柜，把你的衣服放过去吧。”
顾安没出声，过了好久，才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跟着江鱼进卧室的时候，他抬头看了门口的挂件。
是只龙猫，很可爱的一小只，活泼地呲着牙。
“柜子在这边。”江鱼指了指右下角的原木衣柜。
顾安攥着袋子，小声嗯了一声。
大概是太久没用，衣柜门是扣得很紧，他掰了好久才把上面的铁扣掰开。
“咔哒”一声，动静挺大。
顾安立即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向江鱼，见他头也不抬，背对着这边看书，这才松了口气。
他把衣服从袋子里掏出来，一件件整理好往柜子里放着。
记忆里的爸妈对他从不曾吝啬，每次回家都给他买一堆名牌衣服裤子，只不过他不怎么穿而已。
就连袋子里的这些衣服也几乎都是新的，甚至吊牌都还在。
顾安看着那薄薄的一叠衣服，慢慢回过神，关上了柜子。
从始至终江鱼都没有搭理他，这让他感到了一丝安全感。
他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看这家的哥哥。
长得很好看……和他以前的同学们都不一样。
顾安抿了抿嘴。
书桌正对着窗台，窗帘没拉，昏沉沉的天气缠倦着风，极易让人犯困。
江鱼眯了眯眼，准备起身去倒杯水。
他刚转过身，却就看见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顾安。
红色的卫衣有些大了，袖口盖住了手背。
顾安睡得昏昏沉沉，下巴埋在衣领里，只看得清半拉干净的侧脸。
江鱼皱了下眉，也没叫醒他，转身出了门。
等出去之后他才记起来，饮水机前两天就坏了，一直没有买新的。
江鱼有些烦躁，随手接了杯凉水。
在客厅转了转，又从冰箱顺了两袋巧克力牛奶。
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看见顾安的眼睫毛颤了颤，大约是醒了，却没动。
江鱼也不拆穿他，坐回了原位。
果然，没过一会儿，身后就有了动静。
江鱼看他一眼，逆着光的侧脸在室内有些模糊，声音不大：“喝牛奶吗？”
顾安一呆，接着迟疑了片刻，点点头，从他手中接过牛奶。
江鱼也不再管他，继续低头看着书。
这本《白夜行》他已经看了好几天，快要到了结局。
天色沉得越来越低，很快就有雨丝从开着的窗口里扑进来，楼下的大妈在喊着孙子去收衣服。
可江鱼看起书来很沉迷，竟然完全没有什么反应。
还是顾安实在忍不住，走上前：“下雨了。”
江鱼翻着书的手一顿，抬起头看了眼外面雨叶横飞的小区，顺手关上了窗。
他看向顾安，像是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顾安也不开口，眨巴着眼看他。
江鱼伸出手，顿了顿，最后还是很轻地揉了下他的脑袋：“饿不饿？”
小孩儿的头发软软的，声音也是：“不饿。”
他说完，肚子就咕噜了一声。
顾安羞赧又紧张地看了他一眼。
江鱼站起身：“去吃点东西吧。”
两个人随便泡了点儿泡面就当解决了晚饭，顾安也不挑食，埋头吃得干干净净。
这让江鱼感到了一丝安慰：起码好养活。
到了晚上，雨越下越大，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只模糊看得见昏黄路灯下密集的雨丝，声势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