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弟好兴致,在宫门口放着皇阿玛不去请安,倒在这里与庶嫂看起了烟花。”他走至二人身后,冷冷开口道。
瑾姮闻声回头,着实吓了一跳,忙俯身请安,头压的底底的,不敢去看四阿哥的脸色。
十四阿哥倒是淡然,只微微站正了身子,神情淡淡地与四阿哥和恪宜见礼,转身便想离去了。
“十四弟见了庶嫂便一起看烟花,见了我便要走掉了吗?”四阿哥出声,尽是嘲讽之意。
瑾姮见势头不对,刚想要出声解释,但却被恪宜暗地里拽了一下袖子,瑾姮心思辗转间便也明白了恪宜的提醒,硬生生将自己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十四阿哥闻言轻轻一哂,眼神中流露出不屑与轻慢,“这烟花不过是世上最最无用的,只那么一下就没了,连个影子都没有的东西,四哥何必如此上心呢。”
四阿哥听后倒没有再说话,二人就这么站着,引得甬道上来来往往的各色人马都不禁多看上两眼。恪宜自察尴尬,刚想出言提醒,那边完颜氏却是恰好走过来了。
完颜氏是个精妙的人,先是对着四阿哥和四福晋恭敬的见了个礼,又微微对着瑾姮点了点头,待瑾姮见过礼后,便热切地拉过了瑾姮的手,对着四阿哥说到:“四哥给评评理,这是我先看到小嫂的,还想着跟四哥讨个彩头,若是四哥的礼不够重我可就不将小嫂归还了。这我刚喝口茶的功夫,爷就将小嫂领到四哥面前了,这可不成,彩头还得是我的。”
恪宜听了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走上前来打趣她:“妹妹就是太好胜了些,这彩头给你俩谁不一样呢,咱们可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四爷的年礼少了谁也不会少了妹妹的。”说着,便将一个又厚又大的红包递给了完颜氏。
完颜氏这才松开了瑾姮的手,对她粲然一笑,又说了些恭祝新年好一类的吉祥话,这才和十四阿哥一并走了。
阖宫喜宴瑾姮自是没有参加,第二日府中便传下消息,令格格钮祜禄氏禁足,没有允许不得出院子。消息一出自是满府的震惊,瑾姮刚进府资历尚浅,又是凭格格之身进宫参宴,宋氏和耿氏倒还没说什么,那头李氏早已是鸡犬不宁,饶是在病中,也是摔打咒骂了好一番,下人们更是议论纷纷,有的说瑾姮是真的得了四阿哥的宠爱,也有的说只是凭个满族女子的身份罢了。谁知议论之风还未平息,这就被禁了足,全府上下无不猜测除夕宴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情,钮祜禄氏竟惹得贝勒爷如此生气。李氏听后精神头竟是好了大半,当日便能下的来床了。
云霜端着碗马奶酒进屋的时候,瑾姮正站在西窗下发呆。云霜上前劝道:“格格的身份能进宫已是不易的,奴婢卑微,不能随在格格身边伺候,不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请格格切莫思虑太重,保重身子要紧啊。”
瑾姮转过身来接过了马奶酒,叹了口气道:“昨天晚上的事原是个误会,我自是有不周到的地方,可毕竟是够不到禁足这样严重的地步的。我只是伤心,贝勒爷竟不容我解释一句,就这样打发了。”
云霜还想再劝慰两句,瑾姮却只道自己累了,便草草的打发了云霜下去。虽是捧着碗热热的马奶酒,屋子里炭火也还旺着,瑾姮却不禁寒意上涌,原以为四阿哥待自己是有些不同的,没成想遇到事情也不过如此。
瑾姮原就不是个活络的,如此一来门庭便更加冷落了。她反而不急不躁,如常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禁足的日子倒也安生,少看了许多人的脸色。
此刻她独自在窗下绣着手帕,正出神间,秋容却是领着福晋身边的大丫头代荷进了屋子,代荷向瑾姮行了一礼,瑾姮自是不敢怠慢,忙起身应了。代荷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道:“奴婢此来是为格格道喜的,贝勒爷已经撤了格格的禁足,现下正在福晋的院子里,还请格格前去谢恩吧。”
瑾姮也未料到这样突然,忙应了声道了谢,叫秋容恭敬着送代荷出去了。云霜、春和听了消息,也是高兴,忙为瑾姮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往福晋的院子去了。
进了屋子,便见主位上坐着四阿哥与四福晋两人,瑾姮敛了心神,走上前拜谢道:“奴婢谢过贝勒爷、福晋。”
一时间屋里有些静默,恪宜看了看低头饮茶的四阿哥,便开口道:“那日崇福寺是十四阿哥送你回来的,也是事出紧急,便还算了;但你已经是内府女眷了,定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不可再像小姑娘家一样,就算是与十四阿哥捻熟些的,在宫里那地方,也是要懂得避嫌才好啊。”
“福晋教训的是,是瑾姮不小心了,往后定当谨慎行事,勿教贝勒爷和福晋操心。”
“如此便是了,”恪宜说着,拿起桌上的锦盒递与瑾姮,“明儿个是你的生辰,贝勒爷正是念及此才撤了禁足的,你可莫要怪爷,规矩早些立起来总是好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为妹妹添添喜气吧。”
瑾姮接过锦盒,叩谢道:“福晋话严重了,奴婢怎敢恼贝勒爷。还要多谢福晋记挂着奴婢的生辰了,瑾姮心里惶恐的紧。”
四阿哥见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小禄子传膳吧。钮祜禄氏先回去准备着,晚上去你屋里罢。”
瑾姮心下微微震动,面上却恭谨地道谢退下了。
因得了令,瑾姮一院子的人自是早早地便拾掇好等待贝勒爷的到来。瑾姮沐浴过后身上便软软的,靠在床沿上闲闲的翻着书,困意一点一点涌了上来。
就在瑾姮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小禄子方喊着贝勒爷来了,瑾姮强打起精神,下床迎了四阿哥,待吩咐下屋里不用人伺候了,小禄子并云霜一干人等才退了下去。
瑾姮站在一旁,不知该做些什么,有些愣愣的。自打禁足以来,自己也有小半年未见到他,忽而一下出现在了她房里,瑾姮竟有些木木的了。
“你与老十四年龄相仿,那日冒雨送你回来也算比旁人捻熟了些,说上两句话原也无甚大碍,只是那时在宫里,人多口杂,我那日原也急了些,倒是对不住你了。”四阿哥口气清淡,边说边自个儿动手褪去了衣服鞋袜,一番话说完时也已收拾妥当在床上靠下了。
瑾姮向他福了福身道:“瑾姮即进了这贝勒府,便是这府里的人了。贝勒爷的话可是折煞妾身了。”
四阿哥翻身在床上躺下,道:“把蜡烛熄了,过来躺着吧。”
瑾姮依言照做,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这被窝里倒是有些暖烘烘的了,一挨着枕头,倒是说不出来的舒坦。
“这些话说给你听本也无甚,我与老十四虽是一母同胞,脾性却有些合不来,反不如与老十三亲厚些。若以后再进宫,与十四福晋做足了礼便是,其余便少些往来吧。”四阿哥淡淡说道。
“是,妾身记下了。”
“明儿是你生辰,算着也该十五了。去年的生辰你刚进府,便也没提,今年也是大生辰,便在府里热闹一下吧。去年还答应带你出去转转,倒是耽搁到了现在,那就明儿出去,也算作生辰礼吧。”
“如此便多谢贝勒爷费心了。”瑾姮答到。
四阿哥“嗯”了一声,便翻了个身睡去了。
瑾姮脑袋虽还迷糊,心里却清明着,明明禁足撤了,误会说清了,出游之事也兑现了,那原是自己期盼了好久的,怎的到了跟前,却丁点兴奋劲也无。瑾姮不禁偏头看了看那人,自己原来也会用小性子磨人的,如何现在却觉得按礼答话更叫自己安心了呢?
第二日一早,二人皆起床梳洗完毕,又用了些清粥小饭,便让小禄子备马车准备出府。二人皆身着普通富贵人家的衣衫,如此一看,四阿哥少了几分清肃刻板,多了几分洒脱纨绔;瑾姮打扮的虽然朴素,却也更见天真烂漫,并着小禄子和云霜,一行四人便也出了门。
小禄子赶车,其余三人坐于车内,因着路上来往行人之多,又不是官家的车子,多有不避让之人,速度便也不快。如此这样走了一阵,待到一处茶楼前方才停下,四阿哥等人走了进去,便有小二捻熟上前招呼道:“呦,爷今儿来的可早,近来生意可还兴隆?”
四阿哥点了点道:“还好。还是老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