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妃大惊:“孩子保不住了?”
佘太医点头:“回娘娘,臣已经尽力了。”
“那安常在可还好?”瑾姮问。
“安常在体弱又经此折损,恐怕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齐妃又道:“佘太医,安常在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小产呢?”
“常在是头胎且年龄又小,胎像本就不稳固……”
“就没有别的原因?”齐妃急道。
佘太医想了想道:“从脉象上的确看不出别的什么,具体的还要等臣仔细查验过才知道。”
瑾姮道:“还请太医好好照顾安常在。”
佘太医点头:“这是自然。”说罢便退下去了。
懋嫔这才从外面进来,“方才的话臣妾都听到了,安妹妹那么善良一个人……唉,只能是她没福气了。”
齐妃掐着帕子,用手捂着心口道:“是她自己不争气保不住孩子,不要和旁人有什么关系便好,皇上回来本宫也好交代。懋嫔,她是你宫里的,你好好看着她吧。”说着便扶起小丫鬟的手走了。
懋嫔对瑾姮道:“娘娘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臣妾照看就行。臣妾再去为安妹妹上一炷香,顺便送娘娘出去吧。”
瑾姮点点头,便也随着懋嫔出来了。
当晚帝后回宫,得知此事后又是一番查问。虽然再三询查,得到的结果仍然是胎像不稳加之天气炎热动了胎气故而小产。此时安宁昭已醒,丧子之痛使其伤心不已,皇帝便也一直在一旁陪着。
事情开始变得不寻常便是在这一晚佘樾去猗兰馆回皇帝的话并为安氏请脉,当其返回太医院时经过储秀宫正殿,因正值七月酷暑各处门窗都敞开着,此时宋氏正在稍间的窗边焚香,佘樾闻到焚香气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片刻后对懋嫔道:“娘娘,恕臣冒犯,不知娘娘可否将香面递一些让臣看看。”
懋嫔虽有疑惑,却还是捏了一小撮香面从窗口递了出去。
佘樾接过,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又问道:“娘娘,这是否就是普通的供香?”
懋嫔点头,“正是,此香是赤金旃檀香,是宫中最常用的佛香。可是有何不妥吗?”
佘樾将香面攥在手心里,恭敬道:“并无不妥。臣告退。”
佘樾第二天一早便进宫面圣,得知皇上在储秀宫时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差人进去通传后刚走至门边便听见安氏哭着说道:“皇上,嫔妾的身子嫔妾自己知道,前三个月都好端端的过来了,怎么会突然就小产了呢?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帝无奈的声音响起:“你的一应饮食起居都着人查看过了,并没有什么不妥;为你安胎的徐本也已仔仔细细盘问多遍,终无不妥。孩子没了朕也很伤心,但只怕这是天意,你要看开些才是。”
佘樾进入殿内,请过安道:“皇上,常在小主小产自然有自身的原因,但微臣昨日发现懋嫔娘娘有焚烧旃檀香的习惯,只怕与小产也是有关系的。”
安氏停住了眼泪,忙问道:“旃檀香?你说的仔细些!”
“回禀皇上,小主,宫中所用的赤金旃檀香是以五种檀香为基料,辅以芸香、龙脑、乾陀啰娑、熏陆、安悉、娑落翅等香,而其中还有一味,便是丁香。这丁香对女子有滑胎的危险,开始会使人感到头晕,咳嗽,失眠等症状,待孕之人摄入过多便会滑胎的可能。安常在和懋嫔娘娘同处一宫,且胎像虚弱不稳,加之闻到了旃檀香的气味这才导致小产。”
安氏听后震惊不已,“懋嫔姐姐?姐姐为什么要害我?皇上……”
只听皇帝道:“去把懋嫔找来。”
其时来的不仅懋嫔一人,皇后以及宫中位分较高的齐妃、熹妃、裕嫔也同在。
见众人到齐后,皇帝方开口道:“你们几人都是侍奉了几十年的,如今有什么话也好说开些。”
瑾姮与裕嫔相看一眼,也都耐得住性子坐住了。便听懋嫔开口,她素日最是稳重,此刻却是急切着道:“皇上,这就是最普通的旃檀香,臣妾并不清楚其中都有些什么,更不会拿它害人啊皇上。况且臣妾为慎重起见,自诊断出安妹妹有孕后臣妾便没有再燃过香,只是佛案前香炉里不可落灰,臣妾便等妹妹过了头三个月,月份见大胎也稳固了,这才重又开始燃香的。”
懋嫔说得着急,面色已有些潮红,她却是一刻也不敢停歇,又接着说道:“况臣妾久居深宫,早已不闻外面的事,实在没有理由要害安妹妹的胎。若说此次的事真的与旃檀香有关,那当真是臣妾的无心之失,臣妾在这里给安妹妹赔罪了。”
安氏在上悲声同泣:“妹妹自打进宫便一直尊敬姐姐,姐姐一声赔罪就能换回我死去的孩儿吗?”
胤禛开口道:“懋嫔是最早跟在朕身边的,她的为人朕亦清楚,此事便也是无心之失。”
安氏还想开口,胤禛却接着说道:“这也是朕的过失,为了补偿你,着晋为贵人,改居启祥宫,封号明日内务府拟了你自个儿挑个喜欢的吧。懋嫔禁足于储秀宫中,罚半年的份例,过年时再出来吧。”
皇帝说道这个份上,安氏自然再无法说些什么,只得委屈道:“嫔妾谢皇上。”
胤禛点点头,向恪宜道:“朕还有事要处理,这里便由皇后收拾吧。”
待众人送走皇上,恪宜便道:“既然如此,本宫就安排挪宫事宜了,你也要好好休息才是。”
安氏红着眼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恪宜又转身对懋嫔道:“懋嫔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了,佛祖清明,会晓得你的赤诚之心的。”
懋嫔福身道:“谢皇后娘娘劝慰。”
恪宜没有久留,这便走了。懋嫔上前到安氏身边,道:“姐姐无心,却不想害了妹妹,妹妹有什么怨气尽管冲着姐姐发吧。”
安氏只侧着脸,“人去楼空,嫔妾冲娘娘发脾气有什么用。妹妹身子弱不便向娘娘辞行,今日算是齐了礼数,娘娘以后不用再挂心嫔妾了。”
懋嫔还想说些什么,裕嫔却是上前拉住她,“走吧。”
懋嫔看看安氏,叹了口气随着瑾姮、裕嫔离开了。
虽说前面便是懋嫔正殿,但已有禁足令众人不好再进去,便只能站在院中,裕嫔也劝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姐姐想开些,半年时间快的很,一眨眼便过去了。”
懋嫔笑得无力,“我本就整日待在宫中,禁不禁足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安妹妹的孩子去的确实与我有关系,叫我心里怎么能安。我还给孩子做了好多小衣服,只等着他一出来就能穿了,怎么如今……是这样的情形。”
瑾姮听得心下犯酸,抚着懋嫔的背道:“人各有命,姐姐的心思孩子都知道,他一定不会怪姐姐的。他这辈子没有福气来世上见一见姐姐,只好等下辈子了。”
说着三人亦都掉下眼泪来。懋嫔抽泣着:“是不是我命中犯冲,怎么…怎么我身边的哪个孩子都留不下来呢……”
裕嫔抓住她的手,“不会的,姐姐别乱想……”
待安置好了懋嫔,出来储秀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酷暑难捱,日头消下去却还是闷热,走在闭塞的西长街上,心情莫不如此。
瑾姮轻道:“这段时日事情多,倒有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裕嫔故作轻松地笑道:“可不是,听闻年贵妃变着法子找你的茬儿,如今可好了,她病一病你也能喘口气不是。”
瑾姮也被逗笑,“姐姐还是那样,变着法子的打趣我。”说着便长叹了口气,双目远眺,“这些年变了许多人许多事,恍惚间都不敢相信,还能与姐姐肩并肩走着。”
裕嫔笑着拉过瑾姮的手,“是啊,我也不敢相信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多年,即使从王府换到了这紫禁城中,依旧够得到妹妹的手。”
瑾姮闻言亦是感念,紧紧回握住了裕嫔的手。
又往后去半月余,便是博尔济吉特氏册封的日子。此间皇帝因骤然失子,郁郁寡欢,不进后宫已久。这日的册封礼自然也是没什么好神色,众人见状亦不大上心,只等着走个过场罢了。
可当博尔济吉特氏一走出来,在座之人无不眼前一亮。那是个瑰丽天成的少女,特有的青春鲜活气息宛如晨雾漫卷,在阳光下耀人眼目。明明实打实的有着蒙古长相,但偏偏就有一丝极撩人的江南清丽,浅笑间已让人心生摇曳,仿佛点亮她红唇的不是朱砂,而是清晨灿烂的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