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手机,找到很久之前收藏的那篇关于维永书店的公众号推文,拉到店主介绍的照片部分,问连玉凤:“是这个女人吗?”
连玉凤只看了一眼,就笃定地说:“是她,这气质让人一眼难忘。”
一阵凉意从脊梁骨直窜后脑勺,傅酒酒再次向连玉凤确认:“那张照片是独照,还是合影?”
连玉凤诧异地看她一眼:“当然是独照了,还用问。”
傅酒酒的胃里一阵翻腾。
叶欣荣的钱包里,随身放着一张姐姐叶玫子的独照。
叶欣荣三十七岁至今未婚,叶玫子三十九岁也至今未婚。
叶玫子有一个高中同学的初恋男友南一梵,却浪费了大好的青春时光,没有和他在一起。直到叶欣荣因罪入狱,叶玫子才又和南一梵重聚,并且打算卖掉自己的书店,和他去北京。
而她当初和南一梵分手的原因,是高考失利。
算起来,叶玫子高考应该是二十一年前或者二十二年前的事情,而叶欣荣对连玉凤说,如果他的儿子当初生了下来,现在都该大学毕业了。
叶欣荣……叶玫子……
叶玫子,女,临江市人,1981年生人,小学就读于临江市关坊区实验小学,初中就读于关坊区第一中学,高中就读于临江市立第二女中……
傅酒酒来到临江市立第二女中。
第二女中在临江市属于市重点中学,坊间传言,升进第二女中,等于一只脚跨进一本。从三十年前起,考进第二女中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当年叶玫子能在第二女中读书,足见她是个学习的好苗子。
第二女中的现任校长姓葛,葛校长三十年前就已经在女中教学了,叶玫子读高三的那年,她正是叶玫子的班主任。
提起叶玫子的名字,她仍然有印象,而且口吻十分惋惜:“玫子真是可惜了,那时候她成绩很好,从来没有掉出过班级前五名,作文写的尤其好,虽然不至于是北大清华的苗子,但考一个好大学的中文系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记得那时,班会上让同学们谈论自己的高考志向,玫子的目标是一所北京的大学,具体名字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不错的学校,以她的能力也不是不可能。”
“但很可惜,她突然生病了,她父母来学校给她请了半年的病假,说是得了某种很厉害的传染病,需要居家隔离。”
“你想想,那是高三下学期刚开始,高考这场战役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她这一耽误就是半年,半年后,高考前夕,她终于痊愈了,考试倒是赶上了,但是不出意外的,落榜了。”
猜测在一步步被证实,傅酒酒咽一口唾沫,问葛校长:“那半年里,学校有没有派人去慰问过叶玫子?”
葛校长摇摇头:“起初出于对学生的关怀,学校提出过每星期派老师去叶玫子家里给她补习,但是被她的父母拒绝了,说叶玫子得的是传染性疾病,怕会给过给别人。”
傅酒酒继续问:“当时请假的时候,她的父母出示了病例吗?”
葛校长诧异地说:“这倒没有,但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们呀。好好的谁会给自己瞎编个病出来呢,还是高考这么关键的时候。”
不,好好的是没有人会给自己瞎编病,但如果叶玫子当初不是好好的呢?
她问葛校长:“校长你还记得当时叶玫子家住在哪里吗?”
葛校长说:“哟,这可把我问住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哪能记得住每一个学生的家庭住址。不过教完那一届后没几年我就转行城鱼与羔羊政了,算起来当班主任带的班级不出十届,送他们毕业时候的通讯录应该还都留着,这样吧,我回家找一下当年的通讯录,如果找到叶玫子家的旧地址就打电话告诉你。”
第74章 城鱼与羔羊(23)
春晖小区是一个建设于上世纪90年代的小区,原本是一家叫春晖小学的小学给老师们修建的家属楼。后来很多住户在别处买了房,就把房出租或出售给了别人,因为那一代小学林立,所以很受家有孩子的家庭欢迎,所以到头来,住客倒是非春晖小学教师的家庭居多。
1999年,叶玫子高考那年,叶家就住在春晖小区。
45栋302,。
傅酒酒站在楼门口往上看,这幢有40年历史的老楼,墙体是淡粉和淡黄色,因为年代久远,早已经墙皮剥落,沿着水管绿苔遍生。
楼门虽然应时代变化增加了密码锁安保系统,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基本上可以说是形同虚设。
每家每户,凸出的阳台都用铁栏杆封闭着,搁上两块板子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储物空间,堆放着一些平时用不着的杂物,三楼那个凸出的阳台,想必就是过去叶玫子家的阳台。
不知道叶玫子家的老邻居还在不在。
傅酒酒推开楼门走进去,走上三楼,去敲301的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胖胖的老阿姨,看上去六七十岁左右的模样,一头卷发灰白,戴着眼镜,慈眉善目的。
第一直觉告诉傅酒酒,这是一个老教师。
老阿姨疑惑地看着她,傅酒酒自我介绍:“您好,我是一名警察,正在调查一起案子,有些事情想向您咨询一下,请问方便吗?”
听说她是警察,老阿姨打开门把她让了进去。
一进门,傅酒酒就看见了贴在墙上显眼处金灿灿的荣誉证书,上面写着:杜春芳同志在1996年教育工作中,成绩卓著,被评为区优秀教师,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自己猜的没错,她果然是个老教师。
她打量的这会儿功夫,老阿姨早已经泡好了茶端过来,傅酒酒道一声谢:“阿姨,您是春晖小学的老师吧?”
阿姨爽快地说:“是啊,看到那墙上的奖状了吧,杜春芳就是我。”
言语之间透露着对这份工作的自豪。
傅酒酒问:“那这套房子也是学校分给您的吧?您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阿姨挥挥手:“也不算分,当年学校建了这批房,用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给我们老师的,我是第一批住进来的人,算起来住了也快三十年了。”
傅酒酒问:“那,您中途没有搬离过这儿吧?”
阿姨诧异地看她一眼:“没有啊,怎么了?”
傅酒酒说:“我想向您打听一家人,他们1999年的时候住在对面302号,姓叶,您还有印象吗?”
阿姨几乎不假思索:“记得!老叶一家子嘛,他们是1996年搬来的,2000年就搬走了,别看只当了四年邻居,我对他家可是印象深刻。”
2000年就搬走了?傅酒酒蹙眉,这个时间很微妙啊。
她问阿姨:“为什么,这个叶家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杜阿姨一撇嘴:“要我看,全家人都奇奇怪怪的。刚搬来的时候倒还好,看着挺正常的一家人,老叶夫妻两个是月饼厂的员工,三个孩子两男一女,看上去也都长得漂亮齐整,尤其是那个女儿,是叫玫子吧,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让人一看就喜欢。”
的确,叶玫子白净斯文,关键是有一股沉静如水的气质,很容易让人对她产生好感。
杜阿姨继续说下去:“但时间久了就看出不对了。先说老叶两口子吧,老叶这个人脑子有点问题的,对工作不认真,对家里也不上心,天天就痴迷于搞什么文物,往家里带那些不知道哪里搞来的破烂玩意儿,为这个没少和老婆吵架。”
“再说老叶老婆,也不是个省油灯,尖嗓门坏脾气,一点亏也不肯吃的人,天天净想着占别人便宜,为霸占楼道里这点公共空间,没少和我们家打嘴仗,也没少和楼组长吵架。”
“叶家老大,我没记错的话叫远大,这小子随他妈,也是个爱占便宜的性格,人又油滑,一张油嘴,专挑小区里年纪小的孩子哄骗。”
“老三就更不是个东西了,也不知道遗传的谁。如果说叶家老大是蔫儿坏,老三是明着坏,脾气又臭拳头又硬,逃课打老师劫小学生道,没他不敢干的。有次他踢球砸了楼下玻璃,楼下郝老师气的要揍他,郝老师可是体育老师啊,一米八的个头,叶老三也完全不怵,就这么跟郝老师顶上了,最后还是邻居们给拉开的,否则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从小就是这样用拳头说话不顾及后果的性格,难怪长大后会干出杀医这种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