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还有炊烟袅袅流向天幕,冬天大雪的背景,总是给人添上几分凄凉。
“菱歌,我们来画线吧。”樱花跑到门旁却不怎么高兴,甚至略有些愁眉,“看我长高了没有。”
他步履翩翩,上前,两指舒展紧皱的眉间,“你来数数。”声音轻柔,又到了记录年岁的时候。
“好。”她笑得,像院中芬芳落梅,令人心神一荡。
禁不住,“好。”他附和。
好像,曾经有人,在冷手捧着氤氲的热茶......
“1、2、3.....15。”樱花在念数字时莫名失落,她第一次,感觉到时间流逝的惋惜,你说,再过几年,菱歌真的老了病了,然后,死了,我又能如何?我似乎只能等待时间的审判......她红了眼眶。
菱歌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儿,刚要往上刻,脑筋一灵活,脱口戏谑,“呀,你矮了。”似真似假地说着,表情还很是惊愕。
他肯定是看到她失落又闷心的表情了。
樱花瞪了瞪眼,那双眼皮缩成了单眼皮,“怎么可能......”而后反应过来,就笑了,失落的情绪也扫空,哼,都怪菱歌那么爱多想,这不,传染到她,弄得她也伤春悲秋了,之后抬手又开始数着属于菱歌的线条,“1、2、3.....13”
她像是数熟练了,点得无比快,指尖在线上跳舞,大喊十三后,发现菱歌还在认真地刻,手指头依旧通红。
菱歌一到冬天,身上就会有冻疮,尤其是手上指尖血液到达不到的,整个手指头都青青红红地肿着。
“我帮你刻。”樱花立刻来抢活儿干,帮菱歌量了大概,咬牙吱吱地刻着。
菱歌站着,意外瞟见左手边有线,最后一横还隔了一大段空,在顶上,不细细看,很难发现。
这旁边的是谁的?菱歌指覆上那最后一条刻得十分轻却直的线,出声,“为什么是17条?”
樱花惊地抬头,仔细盯着那线,很浅很轻,却刻得清楚,比菱歌高半个头。
菱歌倒是不在意说“你刻完了么?”
“菱歌!”樱花像是想说什么,又止住了,有些结巴地回答,“刻.....刻完了。”
菱歌看樱花那刻出个不平的粗线,笑了。
第55章
樱花表示很不满意,那双洁白无瑕的手攥紧,以表态度——她生气了,因为........最近菱歌总是躲着她不知做些什么!她每次要凑过去,就被狡猾的菱歌糊弄,神神秘秘的.......菱歌固然不会做什么坏事,但!他不告诉她事情,还总躲着她,这就是他的不对了!
她与他之前居然有秘密,不原谅地。
“樱花,答应我,不许看,不然.....”菱歌眼中闪过精光,一脸严肃,呼出口热气。
“不然怎么样?”她还不以为然地挨过去,只是.....脑袋摆向左边,菱歌就碍在左边,脑袋摆向右边,菱歌就挡在右边,气得她要像茶壶那样带着声音冒烟啦!菱歌,你怎能这么顽皮!
空旷的院中因两人变得热闹,梅花抖落压枝的积雪,地上绵绵的层雪则是踩着一大一小的脚印。
“你真的不怕?”“怕什么啊?”“一定不能看的...真的哦。”菱歌此刻的表情煞有其事,眉头都锁得紧紧地,嘴巴还特地往下弯着,做出一副又敬又畏,吓得她一脸的好奇都掉了,只是她没看到他强敛起的涟涟笑意。
“菱歌~我要抱抱。”她满是委屈,披着厚外衣,整个人还矮矮地小小地圆溜溜地,看起来无比可爱,“难受,要抱抱。”无缘无故被菱歌隐瞒,无缘无故被菱歌恐吓,她当然知道菱歌在骗她......
现在两人,从陌生到熟悉,已经相处了一年又一年,可以说,心有灵犀,彼此相互了解的程度到,你说谎,我知道,只是我会不会拆穿,你一个表情,我知道,你内心大概在想些什么。
是何时这单纯的姑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撒娇技能?他无奈地内心暗自道,又见那戏精眼眶中涌出些泪珠,泫然欲滴,红扑扑的脸蛋,令人不得不怜惜,只好将这姑娘轻抱在怀里,她蹭蹭,比上个胜利的手势。
“还难受么?”“不......不难受了。”她没心没肺地笑着,听着他胸膛中的心跳,瞬间觉得那是最好听的声音。
他和她,还有许多的年岁要过,两人都参悟过生死,同饮世间冷暖,她一想到,有那么一个人,和自己历经春夏秋冬,就,无比欢喜。
“想知道我在做什么?”菱歌不再是樱花记忆中,雨天那哭鼻子的孩童,如今的体格,能正好将樱花这树枝般的小身板完完整整地包裹在一起。
“想.......”樱花又在说大实话了,“可是不可以看的话,我也不看了,坚决不看。”恩恩!坚决不看!她不知她满脸的毅然决然在他看来有多么可爱。
“我在养兔子哦。”
“啊?兔子。”她臭起张脸,菱歌肯定在骗她,
菱歌一点点将那一堆堆活灵活现的雪兔子展现在樱花面前,“你不是喜欢么?”
那兔子有啃萝卜的,有相互挠痒痒地,有作势奔跑的......
樱花立刻两眼发光,兴奋地蹦起来,往菱歌脸上么么一大口,前去观望,菱歌将冻红透出血的双手藏了藏,这么看上去,樱花就像小兔子中的大兔子
第56章
“菱歌啊,我发现古人说,人穷,志,不能穷。但我发现,你我不仅人穷,志也穷。”
“哈哈,也能也可以如此说吧。”
“你不觉得十分可耻吗?”
“恩......活着的人,不一定不穷。”
窗外的雪将门窗拍得咯吱响,在春天拂柳风变成摧枯拉朽的飓风,天寒地冻,冰封万里,一滴误落其中的水,刹那就被强行变作画面中的一员,凝结成冰晶。
今年的雪,比往年来得都快、都深。
而樱花趴在桌案上,无精打采,百无聊赖,翘起二郎腿,脚跟定地,脚板在拍得啪啪响,手上还没闲着,将桌子锤得咚咚嚷,菱歌在这暴风雪中平静地点烛习书,烧碳的铜盆里散出温热,沉溺在解疑中。
她放弃挣扎,用另一面的脸贴桌子,不再发出各种超人的声响,“无聊啊。”又一阵猛风扑上窗,她一手撑脸,眼中的呆滞要溢出,周身无比清冷,手没撑住,咚地磕到桌子上,又是一滩烂泥,“呃......好无聊啊。”
“啊啊啊!”有什么比无聊,更磨人?她觉得他不和她说话,放任她自个儿玩耍,就是十分十分,不,是百分的残忍!这是一种精神的折磨!
菱歌翻了一页书,推敲书中的字句与谜题,背对着那拳打脚踢了起来的樱花。
“我、要、外、出!”一字一顿,无比认真,窗外潇潇磅雪浪一样撞在墙上,配合她的坚定。
“外头那么大的雪,你又能干什么?”菱歌终于理她了,只是眼睛未离书页上的字半分。
“啊~无聊,什么都不想干,可是,好想玩。无~聊。”樱花用她全身上下各个部位完美演绎无聊的情绪。
“樱花,我在书中看到一个问题,来问问你吧。”
“也可,也可。”樱花学着看戏里的人文邹邹说话,她很喜欢听菱歌讲故事,也很喜欢和菱歌相处,即使菱歌很少和她玩,但,那故事和菱歌都特别有意思。
“如果你冲进一所烧着的房屋去,你眼前有一幅名贵的画与一只小狗狗,你会选择营救哪个?”
“我不会选择去营救的。”樱花说出个令他难以置信的答案,而且答题速度无比迅速,显然是心里话。
“为什么要去救呢?你不是知道,我的经历么?多少场大火在我面前燃烧,里面有多少人、多少物,在这火中化成黑浓浓的烟。我都无动于衷,如果每个都要想着去救一把,我会觉得很麻烦的。”
在樱花面前,人类所制定的规则,比如人命关天、比如艺术价值,都与她无关,她也无法理解,她所做的事情,依照的仅仅是本能与一贯的生存准则,而人们骂妖不通人性,不通便不通在这里。
“菱歌,你好像很惊讶呢?为什么?”她天真烂漫地歪头。
菱歌生生地笑了,“书中的人说,选择救狗狗的人和选择救名画的人展开了讨论,前者认为后者冷酷无情,生命是无价的,而后者认为前者不懂画的珍贵,那可是伟人的作画,是伟人的灵魂。”
“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我惊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