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宠妻日常+番外(16)

作者:空水木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说这话就偏偏让人信服,甚至止不住心驰神往。

韩信捏了捏他面颊,殷嫱清脆地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他却覆压过来,凑在她耳边道:“不取焉支山,你焉支(胭脂)哪来”

中原最好的面脂和口脂都是掺了朱砂的,朱砂成分硫化汞,和铅粉一样,都有巨量重金属,殷嫱从来不往脸上涂,用的都是焉支山上的红蓝花制成的焉支。

“买来的。”殷嫱被他逗笑了,脸颊与他错开,“中原没定,就把匈奴当自家后院了,哪有你这样的”

面前的呼吸越发灼烫,炽热的情感几乎要从那一双眼里流泄而出,殷嫱却视若不见一样,冲他莞尔:“我困了。”

韩信语塞,而后无奈地笑了笑:“睡吧。”殷嫱枕在温热的胸口上,脉搏正在她耳边有力地跳动,好像顺着那声音就能听到心里去。

将睡未睡之间,思绪漫无目的地飞扬着,忽想起昨晚的对话,心知果然是许负和女萝。

她们让她记起了殷姬的经历。

她总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劲。许负来齐之前,殷嫱用的是和林胡商人交易换来安息香,许负来齐之后,焚的是以安息香为主料调制的合香——香都是女萝点上的,殷嫱夜里睡得沉,隐隐约约想起来的那些片段,想来大约都是因为嗅了那香的缘故。

殷姬和韩信的过往在记忆之中尤为清晰,那种浓烈的情绪,殷嫱至今都忘不了。经历和记忆塑造了人的手段和性子,殷嫱甚至惶恐,她会不会因为殷姬的记忆而变成一个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她借着梦里的东西,拼凑出一个令人信服的借口,说她都记起来了,那个香,他们还会再用么

醒来的时候,四周空寂,锦衾微寒,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怅然若失之感。也不知韩信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散落在榻上那件揄狄税衣上,雉高昂着头颅,她的翎羽在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的光芒之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辉,好像随时都要展翅高飞。

这些时日,两人都事物繁忙,却常常耳鬓厮磨,外人眼里如胶似漆,也暗暗跟着高兴。只是战事不可废,虽有不舍,离去的时候却也干脆。

韩信走后,就连许负都因为夫君有事匆匆离去了。殷嫱随口嘱咐女萝把香换了,女萝也乖乖照做不误,殷嫱还有些不放心,让她干脆别焚香。

但殷嫱当夜仍然梦见了殷姬的从前。

她置身在一个很大的屋里,屋中摆满了书架,架子上一帙一帙的书叠得整整齐齐。倒像是到了哪个图书馆一样。

她面上含着笑意,手中拿着书签在卷帙上做标注。

第17章 十六、征战之道

这是殷家的藏书之地,其中藏书多是从她曾大母清那一辈积累起来的,诗书在前几年焚书令下烧了,医药、卜筮、农桑、水利却留存了下来。

殷嫱正挑拣着蜀郡李冰太守的著作,那是韩信在书信里指名点姓要用的。殷嫱笑了笑,她忽然想起,要说她和韩信真正熟悉起来还是在汉中的书室——

萧何在咸阳接收了秦丞相和御史府的律令和书籍,而这些书里,除了全国的户籍、税收,还有全国的山川地图汇总,甚至连民间不准私藏焚毁了的诸子百家之书都有一些。萧何对这些东西极其重视,才到南郑就找人砌了书室专门贮藏这些个宝贝。

但卷帙浩繁,整理工作一直没有结束,他更邀请殷嫱等一起整理。

那日,殷嫱就是在整理商君书的时候,忽听有人忘我的喝彩,书室里静寂无声,所有人都在无声地整理分类书籍,那一声喝彩把殷嫱吓了一跳。

她循声而去,却见着被追回来、已经被内定为大将军的韩信正皱着眉头在书简上批注着什么,很专注的模样。

这人,刚刚不是还在喝彩么?殷嫱好笑地摇了摇头,见他专心致志不愿意打扰他,正轻手轻脚地想要离开,韩信却已经发现了她的动静。

他抬头叫住了殷嫱:“殷姝。”

“叫我伯盈就是了。”殷嫱笑了笑,闺阁女子的名讳不应该轻易让别人知道,但她不一样,她是商人,是殷家的主君,常和人做生意打交道,需要和人迅速拉近关系,称字显得亲近。

他似乎意识到方才的行为有些不妥,摸了摸鼻尖,稍含抱歉道:“打扰到你了?”

殷嫱摇头:“我打扰你看书了。”

“无妨。”殷嫱弯了弯唇,她一句客套话,韩信还真应了,这人真是……怎么说他。韩信把竹简一盖放到一边,站起身来,他颇高,站直了的压迫感让殷嫱不由后退了一步。

韩信寡言,为了不使气氛僵住,殷嫱随口问了一句:“足下在看什么书?”殷嫱虽问,但心里揣测他不是看的《孙子兵法》就是《司马法》或是《尉缭子》。兵家是诸子百家之一,被秦帝国斥为异端,殷嫱从小就不看这种“闲书”,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正思索着该怎么答话。

韩信却说:“是商君书。”

商君书。

这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一时竟愣了愣。

“秦国的军法很好,汉军的军法混杂了楚国秦国军法,太乱了。”提起汉军管理层的混乱,韩信不加掩饰地蔑视,殷嫱呵呵没接话,心里却也是赞同的。当年始皇帝扫六合,秦军就以虎狼之师、军纪严明闻名于世,秦法,记斩首之功,有功这得爵,这给了底层的秦人一个上升的机会,因而秦军士气是六国之中最好的。

至于楚国,在废了吴起变法的成果之后,还是那套老军法——为将者必须是贵族出身。主将许胜不许败,败者斩首,真是令人感慨,这群贵族为了面子简直是疯了,既不让平民爬上来,自己也不敢领兵。谁敢保证每战必胜?真当楚将个个都是武安君在世呢?

但殷嫱并不好在刘邦面前开这个口。

她一个秦人,在一群楚人之中,身份敏感,不懂军务却诽谤军法,一点点攻讦就足以摧毁她长期的投资。

她饶有兴致地问韩信:“足下的喝彩我听见了,足下的皱眉我也看见了,如今知道为什么喝彩了,却不知道为何要皱眉?”

韩信没有任何不耐烦,他认真地解释着:“军功爵法固然好,却也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不是任何律令都能照搬来用的,更何况,……”

韩信从商君书的军法开始讲起,又跟她批判了一番司马法,然后又讲到了孙子兵法,最后还总结了一下当今之世用兵的人——并对其中大部分人表示了不屑,得到几句称赞的也就只有项籍、章邯和吕泽等寥寥几人。

期间,殷嫱想插话都插不上。韩信的见解精辟独到,说起话来顾盼神飞,往往使殷嫱产生一种被全方面压制的恐惧,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对自己无知的深刻认识——进而产生的一种深深的自我怀疑和虚无。

昊天上帝啊,我是谁?我在哪儿?为什么我还要接受他的摧残?

她原本以为韩信沉默寡言是孤傲,不过现在看来他是很难找到和他说话的人。殷嫱听着他滔滔不绝的发言,忽然觉得他还是不说话的样子比较可爱。

“殷君、韩都尉,快要宵禁了,两位……”

韩信意犹未尽,恨不得秉烛夜谈的模样,殷嫱脸上挂着矜持而不失遗憾的微笑,心中却非常感谢这个书吏:“那么就改日再谈吧。”

她在也不要在韩信面前提起任何和军事有关的事了。刚才连随口谈了个巴郡的风土人情都被科普了秦军灭巴蜀的历史,山川地理、风土人情也不能随便提。殷嫱默默记了一笔。

如今想来却也……颇有意思。

殷嫱回过神来。

她整理着手上的东西,还没弄完,便见着华昱找她,说是韩信的信到了。殷嫱没空让她帮忙念,华昱揶揄她,推阻着不敢看。

“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怎么就不敢让你看呢?”

华昱道:“那我看看吧。说起来,信来的时候,随信附赠了一把柘木强弓,信上说——说是送你游猎。哈……两石的弓。”

华昱掩唇。

“两石?”殷嫱无奈的叹了口气儿,“也不想想我哪有力气拉得动这样的硬弓。”

华昱打趣她:“你不要让信使给寄回去,军中少不得有人还惦记这把弓呢。”

“有人?谁人啊?”殷嫱反抓住她话头反笑她,去年华昱的夫君应征入伍,在保卫秦国的战争里战死,她没有孩子,夫君死了不算夫家的人,便回来陪着殷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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