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不可耐地偏过头,找到她的唇贪婪地亲吻,呼吸声渐重。
在一切失控前,钟虞勉强找回理智推开了他。
“喝醉了?”她无声地笑,食指抵住他唇中央,“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没醉,”他答,“我知道是你。”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几乎像在喃喃。
他当然知道,他甚至跟着她,从那处公寓赶到酒店附近。
“乖。”她奖励似的又去吻他,却在他下意识追上来时故意后退,不让他得逞。
“司机呢?”钟虞往驾驶座上看了一眼,那里空无一人。
“我让他走了。”
“好方便你做坏事?”
他呼吸还未平复,“这算什么坏事。”
“怎么不算。我扔下朋友找了借口下来见你,就像是在偷情。”
“朋友?”他目光暗沉,陪她接着玩撒谎的游戏,“是男人,还是女人。”
钟虞懒洋洋窝进男人怀里,“你猜。”
他却没有说话。
忽然间,她伸手按住他的手,笑起来,“这样可不行。”
“车窗贴了东西,不会有人看见。”
“那也不行,”她漫不经心地含糊哼笑,“下次再奖励你。”
他偏过头,鼻尖在她脸侧若即若离地轻蹭,半晌后开口,“下次是什么时候?”
钟虞望着窗外的霓虹,在他颈间蹭了蹭。
“很快。”
一缕暖黄色的光蔓延到手边,时嘉白刚签下最后一个字的手顿了顿,他放下笔,捏了捏眉心朝右侧落地窗看去。
天已经亮了,暖色调的日出色彩一点点蚕食着林立的冷色调建筑。
他起身,慢慢走到窗边往下看,此时街道上人还不多,也还没有像早高峰时那样行色匆匆。
他突然间想到了很多。
想到时越这个私生子,想到父亲和老爷子因此降到冰点的关系,还有时越当初以退为进没进时氏争抢一席之地,只是拿着老爷子给的钱自立门户创建越辰的事。
后来父母都在车祸里丧生,时氏不少股权落到了他手里,时越也就继续隐忍不发。
而现在,时越等不下去了,已经急着要扳倒他。
他当然不会让他如愿。即便他对时氏没什么兴趣,可也绝不会让时越尝到任何甜头。
时嘉白抬起手,指腹在落地窗上虚点几下,隐约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然后他站在原地,盯着那个地方看了好一会。
画是他宣泄的方式,已经无所谓喜欢与否。或者说,他生命中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或者喜欢的。
只有她是例外,她就像一份神秘的礼物。
可是她还有太多秘密,那些秘密就像一层层包装纸,等待他去一点一点拆开。
……
“时总。”
他抬眼看向推门进来的总助,仰头喝完杯里的咖啡。
总助上前,有些犹豫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时总,我……查了那天办公室里的监控。”
咖啡杯稳稳放回桌上。
时嘉白神色不变,“继续说。”
总助轻咳一声,“钟秘书她……她用手机拍了竞标的关键文件,就是我们最终确定下来的那一份。那段监控视频……我已经发到您邮箱里了。”
办公室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总助呼吸都放轻了,“……时总?”
“出去。”
总助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面前的男人喜怒难辨地一眼瞥过来,他才身形一僵,暂时压下满肚子疑虑出去了。
时嘉白俯身打开电脑,点开总助发来的附件。
半晌过去,他忽然收紧五指,手边的纸张脆弱地轻响几声,在他掌心蜷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他抬手,面无表情地将纸团扔进垃圾桶,然后抬手狠狠扯开领带,坐回椅子上闭眼仰头往后靠着。
胸口因为愤怒的呼吸而不断起伏。
本该因为愤怒而格外清醒的时候,他四肢百骸却反常地涌上来一阵又一阵的倦意,他来不及疑惑这样的反常,很快意识就变得有些朦胧,陷入浅眠的半梦半醒。
梦里走马观花地重现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一幕又一幕。
然后是那晚那场瓢泼大雨,他昏昏沉沉在雨中往前走,雨声中隐约透出她气急败坏的喊声。
最后他被拉住了,转过身去看她。
然后他说,“是你。”
是你?
是谁?
他不自觉紧紧皱着眉,想要在梦里努力看清——
浑身湿透的狼狈女人抬起脸,神色僵硬地看向他。
明明应该是“钟余”的模样,可是他在那一刻看见的,却忽然变成了钟虞那张任何人见过以后都过目难忘的脸……
一瞬间,记忆全部被唤醒。
他记起来了。
在昏迷的前一刻,他确实,看见了她突然“变成”另一个人。
……
他疲倦松懈的神经瞬间绷紧,下一刻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时嘉白想睁眼,眼睛上却轻飘飘压着什么东西,成了睁眼的阻力。
——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
就在他抬手要扯掉绑带时,忽然有一缕淡淡的清香靠近,细腻轻缓的女声一点点钻入他耳中——这嗓音是熟悉的,尤其是蒙上眼不能视物,只能靠听力辨别时很像他身边“两个”女人的嗓音。
熟悉到难以分辨,但他也不需要分辨。
她轻笑了一声,说:“猜一猜,我是谁?”
第16章
这句话的嗓音与语气, 既不完全属于“钟余”的轻佻与诱人,也不完全属于“钟虞”的冷静与克制。
就好像不带任何伪装, 就是原本的、属于她自己真正的嗓音。
时嘉白无法否认, 哪怕他才刚得知她欺骗了自己,但在这一刻, 他依旧忍不住因为面临揭穿真相的这一刻而兴奋。
一只手轻轻勾勒过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下颌, 最后指尖在散开的衬衣领口里轻佻地一勾。
“休息得怎么样?听总助说你工作了大半夜, 所以我在咖啡里加了点助眠的东西。看起来效果不错,时总睡得很沉,连我进来都没醒。”
“哦,对了。”她又笑了笑,指尖划过蒙着他眼的领带, “还借用了一下时总的东西。”
他喉结动了动, 没有说话。
“不愿意猜我是谁吗?”
钟虞靠坐在办公桌上,鞋尖懒洋洋地在地上轻点几下。她手撑在身后,打量靠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衬衣散乱, 黑色的西裤还算笔挺。他仰着头, 暗色的领带绕过他眼周缠在脑后,遮去一截挺直的鼻梁, 却愈发显得像是一尊精致的雕像。
她目光由上至下打量。
“啊。”她恶意地哼笑一声, “看来时总很喜欢这样嘛。”
“你到底是谁。”他终于开口。
“时总难道从来没有联想过, 或者怀疑过什么?”钟虞俯身, “现在只听声音, 或者说, 只凭感觉,你觉得我是谁?”
“你是怎么办到的。”
这一句话显然能说明很多问题,至少证明他早已经怀疑过两个身份间可疑的地方,也怀疑过她们就是一个人。
她眯了眯眼,“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时嘉白没有回答,反而抬手去摘蒙着眼的领带,这一次钟虞没有再阻止。
领带被随手扔在一边,没等眼睛适应光线他就抬眸去看站在面前的人。
明明穿着和平时在公司里一样,也是属于“钟虞”的那张脸,但神态与气质却大相径庭,就像两个模样的她融合在了一起。
这种冲击力对他来说远胜过五年前他第一次看见那幅画,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猜测与直觉终于落到实处的亢奋与痛快。
修长的手指忽然扣住她下颌,钟虞被迫仰起脸。
时嘉白俯首靠近她,神色渐渐变得复杂,最后几乎是贴着她耳畔咬牙道:“为什么。”
“如果时间充裕,我可以现在就回答你。”她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不过现在对于时总来说,应该竞标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知道这次竞标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她微微一笑。
时嘉白定定看了她好一会,然后忽然松开手。
“距离竞标会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如果时总准备好就可以出发去英海了。”钟虞退后两步,说完后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手搭上门把时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刚有些迟疑,就被攥住手臂翻过身抵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