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卿经历了这么跌宕起伏的一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时王素素对他来说就是个钱袋子,不拖着她怎么行?他还冠冕堂皇地对王素素道,“要不是你,我今天怎么会一分钱都没要到?何况,你被逐出家门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跟了我,自然就是我的媳妇了,我是不会放你走的。”王素素又累又饿,也懒得跟他分辩,到青龙坊中寻找店铺。
青龙坊里,有几家小铺子还在卖着吃食,往前却是几间非常豪华的酒楼,酒楼里飘出的香味让王素素咽了口口水。
二人在一家很破落的酒饭铺子里要了两碗菜饭,为了省钱,就问店家讨了水喝,那菜饭非常难吃,王素素刚吃了第一口脸就绿了。可是实在太饿了,浪费了还白花那2文钱,于是没法子,再难吃也勉强都吞了下去。
两个人故意吃得慢,实在是不知道再晚些去哪儿好。店家老板是个壮汉,故意走到他们身边来,全身散发出你们快吃,吃完快滚的信号。
魏长卿咽下了最后一口菜饭问老板道,“大郎,敢问这边附近可有什么便宜些的住处?”
老板挑眉,要不是刚才先付账再给饭,他都要以为这两个人是来吃白食的了。
他双臂抱胸想了一会儿道,“再往东南那边过去有一处破窑子,那里都没人管,都是以前穷人住的破棚,有钱的人早在其他坊里买宅子了,那里的房子就会租给来京城的穷人住。”
不过老板上下打量了魏长卿,觉得他看上去像穷人倒是没问题,可他身边跟着王素素,却完全不像个落魄的,虽然这会儿身上都是黄土灰,但是脸蛋干净漂亮,虽然只穿了内袍,可面料倒也不差,显然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对于他们这两个人的组合,老板爽朗笑道,“你二人不会是学当年李靖红拂出来夜奔吧?”
王素素抬头看他,心想自己还裸奔了呢,扯了扯嘴角没答话。
魏长卿自诩是个风流浪子,于当年李靖红拂夜奔的事儿也算是知晓一二,那可是当年街头巷尾的一段风流韵事,于是陪笑道,“大郎你看,这不是,虽然想如他二人一般,可是没有住处折煞人啊。”
老板听完大笑,那笑声震得王素素耳膜疼,虽然对于魏长卿的胡言乱语她本不认同,但也不想申辩,于是继续埋头吞饭。
“好说好说,这样吧,我认识一位郎君,他家中就有一间空房出租,虽然小了些,可是也便宜,一个月只需要两百文。”
王素素盘算着,两百文一个月可以让现在的她租至少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怎么样她都应该能找到赚钱的办法了,于是对魏长卿点了点头。
魏长卿会意,对老板道,“那就有劳大郎了。”
老板爽朗地答应了,一边称赞他们运气好,一边用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魏长卿肩膀上,差点害他把刚吃下去的菜饭吐出来。
王素素琢磨着今晚是没地方去了,于是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向老板道,“敢问,这位,额,大郎,能否让我们今夜先借宿一晚上?”
老板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不过……”
“额,我二人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了,您看……”
“十文钱一夜。”老板伸手比了个十。
“五文。”王素素还价还得毫不犹豫。
“八文。”
“五文。”
“七文。”
“五文。”
“五文。”
“好的,有劳大郎了。”王素素笑得很满意,老板挠挠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开玩笑,王素素还是王妁妁的时候就有个外号,叫王杀价,脸皮要厚,心要狠,就算你长得大块头了些,我不照样把你拿下?
魏长卿第一次见到王素素还价的英姿,想着她原来不止很凶,居然还能这么狠,张大了嘴,心中暗道:现在当大官的女儿难道都不用学琴棋书画,德容言功,而是流行学杀价了吗,会不会太市侩了一点?
因为只给了五文钱,所以王素素和魏长卿只能住在店里,木头板子一一搭起来之后,店里面就变成了可以睡人的地方了。
王素素虽然觉得全身难受,但好歹头上有片瓦,四周有面墙,好过天为盖地为席。
这里不比宰相府,晚上连蜡烛都省了,只有透过后窗照进来的月光。
王素素回味着白天的一切,心里不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那个人死了吗?她虽然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下意识想去摸那枚玉佩,却记起玉佩早被自己典当了,不免凄凉。
不过,虽然过程太过坎坷,但至少结果是往她预期的方向走了,便也足够。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听着一旁魏长卿的鼾声,王素素翻来覆去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里,她又看到了自家熟悉的厨房,红烧肉,糖醋鱼,韭黄炒蛋,腌笃鲜汤,而厨房前的身影带着一张鹿皮面具,有着一双温柔的眼。
作为一个吃货,她无比幸福地沉醉在了这个梦里,口水滴滴答答的都流到了衣服上,这个梦实在太美好了,让王素素一点都不想醒过来。
第17章
那头王素素在努力的生活,几天后,同是在青龙坊,全长安最有名的酒楼之一的联云楼里,秦郡王李啸玄正黑着脸坐在包厢中,景浩然坐在一边,一脸想笑不能笑的样子,看上去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李啸玄一直在灌着闷酒,景浩然终于还是没忍住,在李啸玄出神把酒撒到自己两腿之间的时候,终于爆出了连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闭嘴!”李啸玄立刻将手上的杯子扔向景浩然。
景浩然伸手一挡,手掌一翻,杯子就稳稳地落在了他手里,走过去将杯子放回李啸玄面前道:“这杯子贵,别摔碎了,你秦郡王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用法不是?”
李啸玄冷哼了一声,继续倒酒喝。
从风大带回了这些天长安城最热议的消息开始,李啸玄的心情就一直跌在谷底没有任何反弹的迹象。
虽然医生叮嘱他受伤了不能喝酒,可是失落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就想灌醉自己。当他昏迷了两天醒来之后,就知道一切都晚了,没成想,她没有嫁给钱阙,而是被逐出了家门,跟一个叫花子跑了!
作为对李啸玄心意的知情人,景浩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李啸玄,顺便摸了摸李啸玄的头冠道,“唔,这顶帽子怎么不是绿色的?”
于是李啸玄当场翻脸,在砸了半个橱架上的各种瓷器金银宝贝之后,景浩然才假装自己忽然顿悟道,“哎呀,这么说来,你跟那个钱胖子都是失意人啊。”于是为了安慰他,两人相约饮酒,并把医生的嘱咐完全抛诸脑后。
从进店坐定之后,李啸玄就黑着脸不说话,一个劲的灌酒,伤口的疼痛被酒精麻痹了,他此刻完全沉浸在王素素跟一个叫花子跑了的郁闷心情中,虽然只与她寥寥数语,谋面未久,但奇异的感觉就是让他想将她拥入怀中,妥帖珍藏。
“唉,不就是个女人么?”景浩然安慰道。
毕竟这个世界上女人那么多,更何况是风姿卓雅美名在外的秦郡王,跑了个喜欢的女人对他来说又何足道哉?虽说是宰相家的,可毕竟是庶出,随便从尚书门下中书三省中找个大家闺秀来,总也好过找一个跟叫花子跑了的女人吧?
“至少你应该感激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你写请表之前。”景浩然觉得自己这样的安慰很有说服力。
李啸玄沉默,又灌了一杯酒下去,忽然就听他笑道,“真有意思。”
“什么?”景浩然觉得自己大概是幻听了,同自己私定了终身的女人被逐出家门跟一个叫花子跑了,而且逃婚离家的故事传得满长安皆知,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吗?
“我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李啸玄的眼神仿佛是在围猎的时候看到了令他兴奋的猎物。
李啸玄的猎术在京城中早已无人可及,景浩然觉得,他现在的目光就跟发现了一头让他兴奋的猎物一模一样。
“你打算怎么做?报复?”景浩然至今都忘不了,当年就因为抢了他喜欢的一套马具,被他满御花园追着打的情形。
可是李啸玄却摇头道,“不,我要捕获她。”
“啊?”景浩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我说,她很有意思,我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