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觉得好笑,“希望偷偷回了那小院儿的时候,人家没把我们易容的东西都给扔了。不然我真只好去找云生结海楼庇护了,挂你账上呗反正,我是没银子。”
原来阿难早上起床双手被包扎着,很是不方便。一来二去,那易容的东西便全被弄坏了。索性便顶着本来模样出来。
时辰不能耽搁,若是太久,还不一定沈恻的毒会怎么样。
“也不知道你把那些字据都放哪了,不然翻翻那卖身契到底写的什么。然后再给撕了,我的银子便是我的银子,我才不要给了你。”
自顾自说着,可惜再没沈恻那厮回应。阿难颇觉无趣,将麻绳绑在身上继续赶路。
行到半山腰一处矮峰,林木渐少,岩石渐多。几步路之外更是一处悬崖,侧头瞥了一眼便再不敢看。
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岂不是要尸骨无存?
刚这般想着,突听林中簌簌之响,几名黑衣人出现,阿难身子比脑子反应更快,直接扑到了沈恻身上。心里头只想着若是来杀自己的,那便死一起,自己路上也不孤单。
黑衣人拖着那木板,手起刀落将绳索切断。
将阿难推搡至一旁,连个眼神也不给她。
没想到是冲着沈恻而来,阿难没想太多的又扑身上前拽住那木板,喊到:“他已半死不活了,你们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做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你们到底是谁!”
黑衣人不言,却不能伤了眼前姑娘。其中两人只好拉开她,另外几人便想着将沈恻直接从悬崖处扔了也可。
万一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伤了这阿难姑娘,他们还要不要活命了。
看着这帮子人拖了沈恻身子往那处悬崖跃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迅速挣脱掣肘她的黑衣二人,小步子不知比平时快了多少,顾不得什么冲上去抱住了其中一人小腿。
抬头一双小脸儿全是泪痕,“求求你们吧,我悬赏有一万金,便捉了我去好了。不要杀他…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声声凄凄,即使衣裳脏污,发髻凌乱,也掩盖不住那张脸的风华之态。此刻泪珠涟涟,着实教人不忍。
黑衣人也是男人,对阿难还真是下不去重手,对视一眼,顿觉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的犹豫,其中一人想起命令,只好推开哭泣的人儿,提刀欲抹了沈恻脖子。人儿被人擒住,用力一扯,衣帛破裂之声,露出半截雪白臂膀。
一瞬,阿难挡在沈恻身前。
一瞬,黑衣人的手腕受暗器影响偏了地方。
知道是暗处有人盯着,收起对眼前阿难姑娘的不忍之心,教人擒住她。
黑衣人脚上用力一踢,那木板便飞了出去。
也便是这一瞬,恒玉纵身而出,身影挪动之间解开黑衣人对阿难的掣肘。
而阿难眼睛瞬间什么也瞧不见了,只有木板之上沈恻身子滑落的场景。那张闭着眼的面容安详自然,而下一息,便消失在了眼前,一落而下。
空中似乎还残留沈恻衣摆的弧度影子,好似之前逗弄她之时飘然而去的样子。
都没了…
只余满山雪白。
身子发软,精气好似随着沈恻消失也一同被抽干一样。黑衣人面面相觑,佯装动手几番,飞身逃了。
人儿身子没了力气,满是泥泞,几乎是爬着去了悬崖边缘。她眼睛被泪水挡住,一片模糊。悬崖底下是湍急的河水,这么冷的天依旧不结冰的河水,可想而知有多危险。
一腔愤懑,一腔怨恨,却因着自己是个没武功的人无处发泄,便只能忍着。弱者的咆哮无用,弱者的狠话无用,除了显得笑话以外,无丝毫用处。
哭吧…阿难心里想。
恒玉站立一旁,不发一言,只解了自己黑衣大氅替阿难披上。眼前人悲痛,恒玉心里又何尝好过。
却问后悔吗?不后悔。
如果不这么做,这辈子自己便注定与阿难无缘。如今沈恻已死,还是当着阿难的面死的,只要日子长了,不怕无法抹去沈恻在阿难心中的痕迹。
来日方长,都来得及。
人儿似是知道恒玉在,又好像不知道。
哭的专心,哭的放肆。大概是哭的太狠,带着心口都发痛,阿难一双小手用力攒住心口的衣裳,太过用力瞬间红了整个纱带。
风声呖呖却也能听清楚她嘴中喃喃:“沈恻…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能死…我还要去找素素…”
“沈恻…”
“沈恻…”
“沈恻…”我定然不会让你这般白白死了…
从那日替了木香守夜开始,阿难便连着好几天精神紧绷。从沈恻昏迷到身子僵硬,再到现在亲眼在她眼前落入悬崖。
再抵不住,崩着的一根弦终于断了。
瘦小的身子摇摇欲坠,终是体力不支晕在一旁。
恒玉眉头紧蹙,低身将阿难横抱起来。又见露出的雪白肩膀处被白色纱布粗粗包扎,那手,那腿,都是伤。
心中除了心疼便还是心疼。本该是养在金屋豪阔之中的娇娇儿,怎么偏偏受了这番罪。
殊不知外伤好治,心伤难治。
如果今日的恒玉知道他这回头的一念之差,导致的是将来那般情景,也不知还会不会回头。
可惜,没有如果。
手臂收紧,恒玉低头在阿难额角轻轻一吻,“再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如今不必再怕…牵绊已除,江湖之中再不会有人敢追杀你…”
眸色一暗,杀气尽显。
上官秋水要倒霉,恒之恪死期也将近。
作者有话要说:沈狗不会死,安心。
第45章 隐隐察觉端倪
半月之后,行往沧州城途中。
原本按照快马加鞭的脚程,估计再需半个月便可回了沧州。此刻却因一直病了的阿难在路上耽搁良久,只怕还得再行个二十多天才能到。
恒玉特地因为阿难买了一辆马车,论豪阔,论大小,比之前沈恻那辆有过之而无不及。
车内阿难一张小脸坨红,歪在车壁靠着。膝盖上盖着个毯子,那双小手交叠,半月之前可怖的伤口再瞧不见。
那日沈恻落入悬崖之后,阿难便昏厥过去。被恒玉带回,迷迷糊糊发了热症。好在三日之后人清醒了。
没有想象中的寻死觅活,也无精气神不好。药也按时按量吃了,饭量也不比之前少。只偶有吃了之后又吐了出来的情况。
弄影记得自家主子第一次瞧见阿难姑娘吐了之后那张脸黑的都能吓哭孩子,好在大夫把脉之后说是阿难姑娘身子太虚,不能食的太多。
若是真有了身孕,弄影笑笑,那孩子便如何也是不能留的。
如今沈恻已死,自家主子美人在怀,便也够了。之后只再筹谋武林之事便可,徐徐图之,不愁霸业不成。
主公之前多年辛苦钻营,便也就是为了寒玉神令和赤冶刀。这二物在手,何愁恒家基业?
马车之内交谈之声传来,却听的弄影眼皮跳了跳。
“我不想同你一路了。”阿难盯着恒玉道。
正坐在一旁瞧着书的恒玉没想到人儿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话,转头看向她,“为何?”
“我想去找素素。”
“这事儿我应过你的,我会帮你去找。”
阿难抿了抿唇,“你事务繁忙,回了沧州只怕事情还更多些。不是还要继续查寒玉神令吗?如今重莲之事也麻烦,你哪里有时间替我去找素素。”
“那我便让手下人去查。总归你如今身子虚,通缉令也还在,你一人我哪里放心。”
“我可以找云生结海楼庇护,沈恻银子留了很多。”阿难只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马车之内氛围似是冷了不少。
身为女子,某些地方自然敏感。察觉到恒玉不快,再看恒玉眼神之中透着寒意,便也就住了嘴。
晚间,确定阿难在隔壁已熟睡之后,恒玉才回了自己屋子。
怕客栈隔墙有耳,只吩咐了人在暗处保护阿难。便带着弄影去了城内不远处的凉亭之中。
凉亭临湖而建,夜里湖上星星点点,借着月色,倒也算悦目。
“重莲教的人已确定到了南星宫地界。只待他们抢了北极神玉之后,我们的人便会攻入。只是真的要将南星宫弟子全部诛杀吗?”
“是。”
短短一个字,硬生生让人有些齿寒。
“那上官秋水呢?是一并诛杀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