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缱绻已无你(19)

他所在的位置,是整座工厂里温度最高的位置之一。

自然最累、最难受、最吃力。

而现在主事的将他赶走,显然是要我去补上他的位置。

“别愣着了,去吧!好好干,不然中午可没饭吃!”

他说着挥动手中的皮鞭,往我胳膊上狠狠抽了一下。

疼,可我忍着,不敢出声。

我瘸着脚上前,只是刚一靠近,我便有些受不了。

热,太热了。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我便已浑身湿透。

可身后那一堆比我还高的砖,警示着我今天的工作量。

我咬了咬牙,伸出双手。

虽说从小也吃过不少苦,可像这样的罪,我还从没遭过啊。

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滚落,就像是下雨一样。

在不断的摩擦下,双手很快鲜血淋漓。

可我不能停,也不敢停,因为主事的时不时就会靠近我,观察我的情况。

弯着腰,像一只不知疲惫的蜜蜂,手里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忙忙碌碌。

高温的窑口火红一片,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魔鬼。

直到腰再也直不起来,双腿再也支撑不住。

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我瘫倒在地上,浑身裹满灰尘。

我好累,好累。

“啪!”

一皮鞭,抽中我的脸颊,从眉心骨到嘴角。

火辣辣的疼。

“你特么的,谁允许你歇下了?你瞎么,没看见身后还有这么多货要干么?还是说你中午不想吃饭?”

他咄咄逼人。

我不敢抬头去看他,害怕他又用鞭子抽我,连忙强撑着爬起来,继续烧砖。

只是双手好疼啊,十个指腹都磨破了,鲜血不断渗出来,沾染在灰红色的砖上。

我有些受不了,于是唯唯诺诺的开口:“可不可以,给我一副手套?”

“啪!”

却不想他又是一皮鞭抽来,疼得我挺直了背脊。

“你特么的还想要手套?都到这儿来了,还当自己是金贵的大小姐?嗯?我是老大还是你是老大?敢吩咐老子给你办事,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话落,对准我的断腿便是狠狠一踹——

“啊!”

就像是风中飘摇的柳絮,我堪堪倒了下去,双手捂住左腿牙齿疼的发颤。

“还敢不敢要手套了?告诉你,到了老子这里,甭管你是人是鬼,反正老子都得给你治服咯!”

他大摇大摆的走开。

左眼的眼泪灌进右眼,模糊视线。

可我不敢哭出声,我怕他回过身来打我。

颤着腿站起来,纵然泪流满面,可我不能停下,也不敢再停下。

只是脑子里反反复复冒出来傅司年的踪迹,我恨,恨到了极致!

傅司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样狠狠惩罚我!

就为了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对么!所以你对我再残忍也下得去手??!

心脏痛得要死。

可我分明已经警告过自己无数次不要再为他流一滴眼泪,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因为他难过流泪!

顾蔓依,你就是贱,贱得要命。

我恨这样的自己。

手头的工作不曾停下,可饶是如此,中午大家都开饭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将后面那一堆砖烧完。

肚子很饿,饿到双腿发软,眼前发黑。

咬了咬牙,我为自己加油鼓劲,“顾蔓依你不能倒下,不可以,你一定,一定要活着出去啊!”

只有活着出去,我才能报仇雪恨,才能将现在所受的苦难,变本加厉的还回去!

终于,终于,待夕阳西斜时,我终于干完了手头所有的活。

而留给我的只有一碗馊掉的稀饭,加一个又冷又硬又臭的黑馒头。

我用满是结痂伤口的双手捧着那一碗稀饭,热泪在低头啃馒头时再一次毫无征兆的落下。

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活得连畜生都不如?

这就是了。

可苦难没有尽头。

一直劳作到晚上十点,待工厂工人全部都回去休息时,主管才松口放我回去。

只是我前脚刚回到那间破旧的木屋,后脚那黝黑的大姐便跟了进来。

许是我这幅疲惫不堪的模样让她惊了一下,她就那么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出声。

“大姐,怎么了。”

我对她还是有一丝丝好感的,毕竟前几天,她给我吃过大米饭,香喷喷的大米饭。

而如今我想再吃,怕也成了奢望。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说着她过来,在我床头坐下。

第25章 不成人形

当所有人都背叛你欺负你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你会格外珍惜别人一丁点的示好。

就像此时此刻,大姐从怀里给我掏出来的两个馒头。

她说,虽然看我挺不顺眼的,但又觉得我太惨了,所以就想着照顾我一下。

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因为上头发话说就是要虐待我。

说完便匆匆离开,只是临走之际又不忍心的开口道:“那个,主管发话了,以后要你一起跟我洗那群臭男人的衣服,还得做饭。”

那,我岂不是连觉都没得睡了?

她应该是不忍看我绝望崩溃的样子吧,撂下话便匆匆离开了。

我仰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毫无焦距的眼。

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得过多久?

难道,我这一辈子都栽在这里了么。

许是太困了吧,一天的苦力活下来,我已精疲力尽。

浑浑噩噩的进入梦乡,却又是恶梦。

是我放不下吧,所以他每夜来入梦。

我掐着手臂,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不要再犯贱。

天灰蒙蒙亮时,我便听到机器轰鸣的声音。

它预示着,我该起床干活了。

主管警告过我的,敢迟到一分钟,中午就没饭吃。

这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成了我后来永远都迈不过的坎。

每想起一次,便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清早,我摸黑爬起来,跟着大姐一起,忙忙碌碌在破旧的厨房,准备所有工人的早饭;

白天,我守在那火炉口,用早已布满老茧的双手机械性重复烧砖的动作,并已习惯了主管时不时抽过来的皮鞭。

晚上,经过一整天的劳累,我已经困到不行,可我不能停歇,因为盆子里还有一大堆臭烘的衣服等着我去洗。

最可怕的是,工厂里每一个人都喜欢欺负我,动不动就对我拳打脚踢。

等到终于忙完一切,我已累到快要休克,挨到枕头便睡死过去。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在不断麻木不断崩溃的过程中,我也终于深刻而彻底的体会到,傅司年所说的要让我“生不如死”,到底是何等滋味。

是的,他做到了,他太棒了,他确实让我生不如死、不成人形了。

两年而已,曾经那个走在街上都有人吹口哨要联系方式的靓女孩,如今呢?

面色蜡黄、斑点纵横、发丝枯槁、骨瘦如柴。

杂乱的眉,苍白的唇,死寂的眸,残疾的腿。

呵。

这就是二十四岁的我。

所以活着,到底又还有什么意义?

无数次想死。

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咬牙挺过来,我掐着大腿内侧的肉警告自己:“顾蔓依,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着出去!”

我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他们将我害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凭什么还能心安理得的幸福快乐?

不,我忍不了,一刻也忍不了。

我预谋着逃跑。

我害怕自己如果再呆在这鬼地方,那仅存的意念会消耗殆尽,我怕我放弃。

可是,这儿的地理环境太艰难了。

除却这个工厂外,方圆几里,那都是荒芜的一片,甚至寸草不生。

太难逃出去了,连隐蔽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这两年时间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构思周密的逃跑计划。

我的耐性一天天的消散,我的身体一天天的垮掉。

更难以忍受的是,工厂里时不时就会有人对我拳打脚踢,我身上从来没有一处好地。

更甚至,我隐隐发觉,那群黝黑壮丁,已经盯上我好久了。

尽管有主管的威慑力在,可这群人根本就是饿狼,而我,是唯一一块肥嫩的肥肉。

我太害怕了,以至于晚上都不敢轻易睡去。

可老天爷从来都不会对我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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