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会(8)

赵慈行却不这么想,她觉得音乐系的钢琴老师汪宿琴对自己的所有敌意都源于梁曦明。

像是现在。

礼拜三晚是传统的读诗会。赵慈行缩在角落里偷偷打哈欠,汪宿琴坐在中央正在读一首古体诗。要赵慈行说,汪宿琴的钢琴的确弹得漂亮,但写诗么,说难听点,真有点狗屁不通。好在她今晚没读自己写的了。

“慈行可知出处?”汪宿琴忽地看向赵慈行,言笑晏晏问道。汪宿琴是江苏苏州人士,说北平话却带着温软的江南口音。

赵慈行被点了名,心头有些不悦。一屋子的老师学生都朝她看来,实话实说不知道吧,有些丢脸,瞎猜更丢脸,两下权衡,赵慈行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多读多写新诗为好。”

“是也,不是也。”汪宿琴目光流过赵慈行,看向梁曦明,“我们学西洋乐器、西洋画、西洋诗歌和戏剧难道不都是为了让我们自己的……”

赵慈行这会儿忽地想起什么了。“可你读的是《源氏物语》里的吧,日本人写的。”她陡然打断正要发表一番演说的汪宿琴。但赵慈行却不清楚这几句是不是汪宿琴自己译的,她之所以对这诗有点印象是因为在法国时她有一个日本同学很喜欢谈论《源氏物语》。赵慈行自己是不通日语的,市面上也没有全译本,反正她没读过。

汪宿琴脸一红,竟没争辩,只是说:“曦明,你来读徐先生的诗。”

*

入冬后,读诗会结束的要早一些,晚八点就散了。一众学生老师从西院出来便或形影单只或三两一群的各回各宿舍。梁曦明与赵慈行一起,汪宿琴也跟着。一路主要是梁曦明和汪宿琴说话,赵慈行不太言声。风呼呼地刮,赵慈行就着冷风又打了个哈欠。

“嫩草青青犹未长,珍珠薤露岂能消?”

打过哈欠,赵慈行心头想起这两句,就是汪宿琴读的那几句诗里的两句。她越想越不对劲,联系那位日本同学说的《源氏物语》的种种。汪宿琴这意思难不成是……

“宿琴,你要辱我便辱我,但我父亲已经离世,我不许你侮辱他!”

梁曦明正在大谈胡先生的诗,不想他身边的慈行猛然跨一大步抓住宿琴的胳膊,大声吼道。

汪宿琴使劲摆脱,但赵慈行力气大得很,汪宿琴一点办法没有。

“这是做什么?慈行,快快放手……”梁曦明说着想要分开两个姑娘,嘴上还低声跟赵慈行说,“打架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你也写首诗骂她……”

汪宿琴听了带着哭腔道:“曦明,你又偏袒慈行!”

梁曦明想分开两个姑娘,又怕使力弄伤了她们又怕一不小心轻薄了她们。

好在赵慈行这时放手了,但她刚放手就牟足劲推了汪宿琴一把,若不是梁曦明眼疾手快挽住了,汪宿琴定要摔个大跟头。夜里,谁也看不真切谁。不过,赵慈行还是狠狠瞪着汪宿琴。等汪宿琴站稳了,赵慈行转身就走。她身后,汪宿琴那温温软软的声音传来,“我本是猜测,但你这么激动,怕是被我猜中了。”

赵慈行回了回头,凶狠地喊道:“汪宿琴,你胡说八道!”她喊完仍是未解气,干脆跑了起来。冷风刮着她的脸,她边跑边流泪,一路跑到了她的西洋画室。

画室门口站着个人,正在吸烟。

赵慈行吓了一跳,猛停步,且又往后退了一步。就听梁曦明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慈行,你跑什么,刚宿琴在,我还没跟你说林姣的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民国时期宾利在中国太罕见了,我粗略查了下提到的极少,朋友觉得虽是架空但看上去还是太鬼扯了(笑哭)

比如前面提到停在校门口,停了辆福特没什么,停了辆宾利么,这就像现在有辆豪华轿车停在某校门口,大家虽然觉得车不错不至于会拍照,但若是停着辆超跑,估计很多人都会拍照发论坛发社交媒体:快看我们学校门口停着辆布加迪威龙呢!!哈哈哈哈感谢在2020-01-05 21:32:38~2020-01-06 22:5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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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赵慈行两手一抹脸颊,使劲收起了情绪。她这会儿冷静下来,也觉着小姑娘家哭哭啼啼,可能我见犹怜,搁在她身上,只显得矫情。她甚至觉得汪宿琴那样地道的江南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都不为过,搁在她身上,还是矫情。

梁曦明跑得气喘吁吁,又一路念叨着话,忽然停下来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此时也看到画室门口站着个吸烟的人。他立时警惕起来,拽住赵慈行的胳膊,低声道:“慈行别怕……”然后马上高声道,“是谁在那里?”

赵慈行心里有个猜测,但不敢确定,她心砰砰直跳,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那人往他们这边走了两步,还是看不清轮廓,只看得出身形不小。赵慈行感到梁曦明捏住她胳膊的手紧了紧,她于是拍了拍那只温暖的手。

那人定了脚步,灭了烟,平平稳稳答道:“是我,艾登。”

乌漆嘛黑的冬日夜晚,这声音不高也不低。梁曦明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几年报纸上会登,他们私下里也不是没听说过,有些读书人不知怎么就平白无故失踪了,其中也不是没有与他们相识的人。他和慈行一向虽不议时政,总还是难保有什么意外发生。梁曦明长吁一口气,忙是松开了赵慈行。

赵慈行清了清嗓子,不过因着先前哭过,她嗓音还是有些哑,她问道:“艾先生,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吗?”毕竟这么晚了,赵慈行想。

艾登顿了顿,说道:“倒也不是很紧要。”他说罢往前走,走到赵慈行和梁曦明身前,又道,“我明天再来。”

离得近了,三人总算都看清了彼此,艾登还是戴着呢帽,他扶着帽檐冲二人点了下头,是要离开的意思。

赵慈行笑了笑,叫住了艾登,“艾先生既然来了,还是里边请吧。我和曦明也担心林姣,若是事情有什么进展,我们也想早些知道。”她说着拿出画室的钥匙往画室走去。

梁曦明这才道:“艾先生会赶巧,要不是慈行往画室跑,今日就碰不上了。”

艾登没做声,他走在梁曦明和赵慈行后面,随他们一起进了画室。

赵慈行开了电灯,回身跟两位男士说:“随便坐吧,就是我这可没喝的。”

艾登摘了帽子,看向赵慈行。梁曦明也看向赵慈行。

赵慈行被看得很不自在,有些窘迫地问道:“怎么了?”

梁曦明最怕女孩子哭了,汪宿琴一哭他就脑仁儿疼。可幸赵慈行大多数时候不是个爱哭的姑娘,只是看她现在这个模样,很像是哭过。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稀里糊涂想的居然是汪宿琴那首诗到底哪里惹了赵慈行发那么大的脾气,还牵扯到了赵先生。

艾登皱着点眉问:“赵小姐眼睛进东西了?”

梁曦明一听差点也哭出来,心道这“神通广大”的艾少爷比自己还不会说话。

赵慈行却是笑了出来。她眼睛想必有些红肿,她本也是有点难堪,但艾登这么问,她反倒豁达了。她于是摆摆手,大方说道:“不是,我伤秋悲冬呢,随便哭了哭。”

艾登抿着嘴唇,没说话。他自然明白赵慈行是玩笑话,显然真实缘由她不愿意说,他便也不好问。不过他还是看向了梁曦明。梁曦明见艾登看过来,原是不知道怎么反应,但他又想这人总一副“假洋鬼子”的装扮,他干脆也学洋人耸了耸肩——这倒是个好法子。

梁曦明心里打算回头再问赵慈行,眼下肯定还是先谈林姣的事,本来他就打算在汪宿琴回宿舍以后跟慈行谈这个事的。梁曦明一边就近去拉画板后的椅凳一边说:“艾先生,慈行跟我说了林姣的事。我们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暂时不报警,一来我同意艾先生的说法……”他说到这里突然打住,盯着眼前的画板一动不动。

赵慈行刚刚又哭又跑又是风刮的,眼睛有点痒,她正要揉,艾登给她递了个浅绿白的格子花纹手帕过来。她一怔,却没有接。

艾登轻声说:“干净的,我没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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