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圣人仁慈,放你们进国子监读书,你们不好好读书,却想着作奸犯科,你们对得起圣人的良苦用心吗!?”聂珏一转了脸色,形容怒极。
傅玉涵被她呵斥的身子抖三抖,哭泣着道,“学生知道您生气,可学生能有什么办法,学生当初也想好好读书,可进去了才知道,那里才是最不该学习的地方……”
聂珏斜下眼望他,“本官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干不干?”
“您要学生做什么?”傅玉涵问她,眼里还带着恐惧。
聂珏温柔道,“你就将你刚刚说的话,跟圣人再说一遍即可,本官可保你无事。”
“不,不行,聂大人,若学生向圣人说了此事,就等于和所有世家敌对,这让我们傅家往后还怎么在京都立足?”傅玉涵哭道。
聂珏寒声道,“傅公子,你觉得你有说不的权力吗?本官不过是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要是不想要,那本官就只得依律治你的罪了,想来,你的父亲大概也会遭牵连,你们傅家到头来不还是要落败在你的手里,不如照着本官的话去做,到时你至少能安然无恙,世家再恐怖,能把你怎么样?有本官在,他们难道还能明目张胆的吞了你们不成?”
傅玉涵泄了劲瘫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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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这帮混账把国子监当成什么了!朕给他们创造出这么好的环境来读书,他们竟不知刻苦,反倒作威作福!”女帝听完怒不可遏,往桌上连拍了好几下,气的眼中都要冒出火来。
傅玉涵浑身直颤,几欲昏厥。
聂珏抬袖伏地道,“陛下!国子监是国学之根本,现如今已成玩乐窟,那些刻苦努力的平民学子想进都进不去,长此以往下去,岂不叫天下学子寒心?微臣斗胆!请陛下下旨,彻底改革国子监,还读书人一片清净之地!”
女帝沉思,良晌冲着童贤递了个眼色,童贤会意,把已然神魂不在的傅玉涵领了出去。
“聂爱卿,国子监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世家子弟多在其中,朕动国子监,就是在动他们的根本,一个不好,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反朕。”
聂珏也默了声,半晌,她说,“陛下,若微臣能劝动萧大人和杜大人,您愿不愿一试?”
“国子监中一滩污水,若萧爱卿和杜爱卿能支持,朕倒是愿意一试,”女帝道。
聂珏说,“请陛下给微臣三日时间,微臣定劝的萧大人和杜大人赞同!”
“聂爱卿,若改革,你当如何去改?”女帝问。
聂珏思量一会儿,道,“国子监既是以读书学武为主,自然是要看其才学,依试而选,各凭本事,能在国子监选生考试中夺得前一千名者,无论贵贱,皆可入学,陛下以为如何?”
女帝又问,“即如此,若照此行事,该几年一换?”
“微臣以为三年一换还是可行的,太过频繁的调换不利于人才的稳定培养,太长的时间也容易养成偷懒的脾性,三年不长不短,一个人若能成才,三年的时间足以,”聂珏诚恳道。
女帝点了一下头,道,“爱卿所言甚是,不过朕还有疑问,既换了学子,那国子监中的老师是不是也要清查一番?”
聂珏道,“陛下想的周全,那帮学生之所以游手好闲,说到底还是那些五经博士没管住,若他们尽点心,国子监不会变的如此乌烟瘴气,所以这些五经博士也得检查,以保证往后不会再出现现下的情况。”
女帝笑了,“聂爱卿,若你真能让萧爱卿和杜爱卿也同意,朕便把这重任交到你手上,望你能还朕一个满是人才的国子监。”
聂珏叩首道,“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觅尽栋梁!”
第86章 八十六个澹澹
临了一天,聂珏入武安伯府见了萧真。
“你向圣人进言,要改革国子监?”萧真听了她陈述,诧异道。
聂珏颔首,“国子监是为大齐培养后备人才的,如今看来,那里面全部是贪乐庸才,不将他们清出去,那些真正的好学之士如何进得来?”
“先前老夫就说过,那里面不是读书人的好去处,早就该改了,”萧真道,“老夫自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过国子监中一千人,绝大部分都是世家里的嫡子嫡女,你若真敢动他们,便是和他们树敌,可想清楚了?”
“圣人也提了醒,但是伯爷,不经过一番清洗,如何迎来曙光,这燕京城中一砖头砸下去,都能砸出好几个贵族子弟,好吃懒做,投机取巧的不计其数,朝中的职位就那么点,若让他们钻了空子,进到官场,对那些学生谈何公平,对大齐亦是有害无益,”聂珏停下话缓和了一阵,接着道,“大凡变革,不经动荡,是不可能会成功的,若此番能成,便是造福百世,为了后世子孙,这一变革势在必行!”
她一落话,萧真当即拍手,“好!甘棠,你虽为女子,然胸襟要比我们男子宽广许多,老夫自当为你撑腰,此番动革,若能成,你我便是青史留名,不成,不过是被后世唏嘘,你尽管去做,谁若敢拦你,先问我萧真答不答应!”
聂珏起身对着他举袖做拜,“甘棠先在此向您一敬,谢伯爷鼎力相助!”
出了武安伯府,聂珏未敢停歇,径直朝杜府过去。
杜修彦也才从刑部回来,官袍都未换,就听到下人传话,聂珏过来了。
他出门迎过去,见聂珏面色微有急,疑问道,“甘棠,寻我是为何事?”
聂珏闭唇未语。
杜修彦便知是急事,引她进了书房。
“容德,傅玉涵一事后,你对国子监中的学生怎么看?”聂珏问。
杜修彦认着思考片刻后,道,“昔日你我也是从国子监中出来的,倒不是自夸,能进国子监的,多少都有几分才气,便是有那差的,想必也占不了多少。”
“傅玉涵同我说,国子监中一千人,多的是比他还恶劣的,如他这般的,都算纯良,”聂珏慢慢道。
杜修彦微惊,“国子监中三年,同窗皆好读,我从未见过有谁沾碰下做事,你不能听了他的一面之词就觉得国子监中全如他一般了。”
聂珏敛了眉,“从前我在国子监中,常遭同窗戏弄,容德你知为何吗?”
还能为何,因她是孤女,因她没依仗,杜修彦再纯良,这种事又怎会不清楚。
“那些国子监生个个人模狗样,不了解其中缘由的人瞧了,当他们是人中龙凤,当他们为人谦和,可背地里的黑勾当你们有几人知晓,我当初若没有琬珲护着,今日恐怕也如那秦晓音一般了,你说那国子监明明是天下学子最向往之地,怎得就成了这般模样?”聂珏说。
杜修彦无法回答她。
聂珏又说,“我已向圣人表明要将国子监大修一番,容德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京中的权贵子弟多在其中,你动国子监,等于是断送他们致仕的前程,世家不会轻易容你所为的,”杜修彦担忧道,“此事我做不了主,须得向我父亲说明,由他决定,我才敢开口帮你。”
聂珏哑然,“我只道你们杜氏最为清廉,可遇上这样的事竟也推三阻四,你最是明事理,国子监中一堆陈腐,于大齐官制毫无益处,若任由其发展,不出三年,官员便都如欧阳钊、牧甫之流,那我等还有什么活头,这大齐还有什么活头?”
杜修彦大惊,一时竟回不出话。
聂珏面有失望的看着他,“你们杜氏乃是天下寒士名流最为佩服的世家,你们不为他们出声,还指望谁?庶民想往上爬有多难,你看看我就知道了,当日我进国子监尚且被人欺辱,你觉得还有几人能如我这般好运?这一年也快到头了,你有见过什么新秀垒起,不都是那些混吃等死之徒,翰林院里都装不下了,难道年年都要这样?大齐再能撑,也是撑不了几年的。”
杜修彦被她说的大恸,咬牙道,“甘棠!我帮你!”
聂珏灿然笑开,“你不是帮我,你是在帮大齐,若此次成事,后世定会称颂我等功绩,便是为此,我们也要拼一场!”
杜修彦道,“甘棠,后世说什么我并不在意,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如你所说,这朝堂也该是百姓的朝堂,要是都被世家所把持,百姓没了出路,大齐也终将走向灭亡,我既是大齐的臣,自当为大齐尽一份力,我们杜氏虽退隐几十年,但是力抗世家还是不怕的,你尽管去做,我等着看你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