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闻得抱山散人严律自正,正身肃然,藏色散人也不见得就是顽劣淘气。”
“此女子早有耳闻,万不可小觑。”
蓝芷茞笑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玄玑,明日世家子弟前来听学,你最不喜热闹,不如明日你去守后山吧,那里都是高墙围楼,倒是清静。”说着,掏出一张名帖:“这是世家女修的名单,你只负责她们的一应食宿就好,其他男修自有旁人预备了。”
“是,宗主。”玄玑接下,冲二人揖礼告退。走了几步,突然回眸一笑,正对上蓝芷茞那温柔带水的眸子。蓝芷茞察觉又是一阵热流涌上脸颊,忙垂下头。
蓝启仁看在眼里,轻哼一声:“这天是不是太冷了,又冻着兄长了。”
“多言”蓝芷茞嗔怪地瞪了一眼:“走了,去见师叔。”
“兄长...这样就去了吗?”
“不然怎样?”
蓝启仁满眼疑虑,冷冷看了一眼鬓边的龙胆花:“兄长,这簪花的习惯什么时候有的?”
“.........”
蓝芷茞急忙扯下鬓角的龙胆花。
“兄长想得周到,前门世家子弟来往频繁,玄玑姿容上佳。让她去后山守空门,倒是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原不该让她值守前门的,也是我疏漏了。”
“呃....”
姑苏城外,彩衣镇.
江枫眠正独自卧在床上酣睡,忽觉面前一阵酥痒,又听得一阵银铃般的声音:“江兄,江兄,阿哥..。”
江枫眠一激灵坐了起来,只见一面容娇艳,身着青衣的俊美秀气的年轻女子,透过笠帽的白纱,冲他笑着,手里还拽着他半截头发。再看自己被子褪至胸前,露着白色中衣。
“啊....”江枫眠大惊,裹着被子缩到床脚:“你如何进来的?”
“窗户没关,我就进来了。”女子腆着脸笑着。
“你怎地进来也不出声,好歹让家人报一声。”说着,便喊:“长泽,长泽。”
“哦。”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你那家仆,我嫌他碍事,把他绑了,扔到隔壁客房了。”说完便起身走到客房。
只见魏长泽反手束脚地绑成了人鱼,歪在了床上,嘴里塞着方巾。那女子走上前,扯掉方巾:“啊,得罪得罪。”
魏长泽长呼一口气,咳了几声:“姑娘究竟是谁,这般是要怎样?”
“她就是我常给你提起过的抱山散人的得意门徒,藏色散人。”说着,江枫眠已然穿戴整齐:“小妹,你不好生待在山门,下山来做什么。”
“山门无趣,世人多情,还是入世才有意思。”
魏长泽松开绳子,长揖一礼:“藏色姑娘。”
“什么藏色姑娘。”藏色散人白了一眼:“你还是同我师尊一样,唤我小豆儿吧。”
“是,豆....豆.....。”魏长泽涨红了脸
“什么豆豆,我叫小豆儿。”
“是,小豆儿姑娘。”
江枫眠说道:“小丫头,你怎么把他绑了。”
“还说呢。”藏色散人拿出拜帖:“我自下山后,原是来听学的,昨日刚到彩衣镇。打听到了你也在,见你这家仆生得俊美。便和他多说了几句,他便嫌我吵闹,我要进屋找你,他又拦我。我一着急,就把他捆了。免得他寒夜受冷,让他好生睡了一夜,不好吗?”
魏长泽气哼哼地道:“这般说来,我倒应该谢谢姑娘了。”
“嘿嘿,好说好说。”
“那你听完学是即刻回山还是另有打算。”
“哎。”藏色散人撇了撇嘴:“我师尊那孤拐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踏出山门的,谁又回得去。我自是再去游历去,野鹤闲云,我还乐得自在呢。”
“那你随我回云梦去,你若去游历,天下怎有清静。”
“哼”藏色散人把弄着手中笠帽,不再答言。
江枫眠又道:“你师兄延灵道人已经下了山,你又下了山,你师尊岂不是一个人孤守山门?”
“才没有呢。”藏色散人道:“前些时日,听闻她将一个孩童带回山门,年岁不大,她倒是喜欢的紧,还取了个名字,叫什么...晓星辰。”
☆、小古怪
转眼间,江枫眠一行人已经来了云深不知处已有数日。藏色散人做为女修自是与江枫眠等人分开食宿。没有江枫眠每日耳提面命地在身旁教导规矩,她便更无片刻清静。来了这数日,招猫逗狗,爬树下河,竟将这云深不知处搅得多了几分人间烟火。
就在正式听学的前一天,藏色散人便独自来到暂居的嵘华堂后院散步。见这嵘华堂周遭都生长着藤萝绿蔓各式名贵兰草,更有大片湛蓝透碧的龙胆花。藏色散人仔细回想着,似乎每日清晨天蒙蒙亮时,都有一身着蓝氏校服的女修来这里浇花,想来这些龙胆花也是她种的:“品味这般清奇,必也是个有趣的人,有机会定要与她结识一番。”正想着,又瞥见门前那城墙般的规训石,“啧啧”藏色散人不禁感慨着:“一千多条家规哎,这蓝氏门人也是可怜。”
忽然见江枫眠带着魏长泽从门前经过。“江兄,江兄。”藏色散人伸手招呼,一溜小跑来到跟前:“江兄哪里去?”
“哦,今日青蘅君邀我到寒室一叙。怎么今日清闲了?不去撵鸡打狗了?”江枫眠停下脚步,微微嗔怪着:“这里可是姑苏,蓝氏门人最是端方雅正,你这般胡闹,成什么体统。若要闹,等听完学,随我回莲花坞,随你如何闹。这几日若不是青蘅君拦着,你早不止被赶出蓝氏多少次了。”
“哎呀,这蓝氏门人个个无趣得很。人人见了我都避之不及,”藏色散人抱怨着:“倒是这里的蓝氏家仆人人都十分和气。我常与他们一同在后厨,每日也不觉得无聊。”
“哼,莫不说蓝氏人人避你不及,就是那后厨的鸡鸭鹅狗猫,有哪个不惧你?”江枫眠道:“罢了,罢了。不与你说了,青蘅君还等着呢。”
“哎,慢着。”藏色散人伸手拦下:“江兄,这明日就是正式听学了。今夜何不一起去山下镇上。这镇上的夜市可是热闹极了。姑苏盛产美酒,这天子笑更是一绝,不如我请江兄喝上几杯?”“真是胡闹”江枫眠拂袖而去。
“哎.....”藏色散人撇着嘴:“江兄好走。”又冲着魏长泽抿嘴笑了笑:“魏兄也慢走。”魏长泽一激灵,想着前日藏色散人把他用缚仙网吊在树上两三个时辰,心有余悸,便低下头跟着江枫眠一齐走了。
第二日便是正式听学了,各家世家子弟纷纷来到兰室。各自挑取书案蒲席,正襟坐好。兰室中央的紫檀书案前坐着的就是蓝氏第二宗师,蓝芷茞与蓝启仁的师叔——蓝岐。此人生得面容周正,目光犀利,不苟言笑,留着山羊胡须。满身满脸都是刻板古腐二字。
“唉,”藏色散人暗自嘟囔着:“可真是配啊,这可不就是蓝二公子十年后的模样嘛。”
接着,各大族世家纷纷献上拜礼,各家少主或家仆上前替各家家主转安问好。由蓝芷茞在一旁替蓝岐应付回答。蓝岐极少答言,偶尔才听他口中说道:“甚好。”问礼完毕,蓝岐便开始正式授学:“近尔等入我蓝氏听学,与我蓝氏子弟一同食宿听学,自当遵我蓝氏门规一千一百四十八条。”又转眼看向藏色散人:“今日毕,若仍有不改者,擅犯者,绝不轻饶。”说完,向蓝启仁道:“启仁,宣读门规来。”
蓝启仁从袖中掏出一长轴,对着密密麻麻的门规诵念:“云深不知处不可杀生,不可□□,不可私自斗殴......”不知过了多久藏色散人听得昏昏欲睡,忽然听到蓝启仁加重了语气,声音也放大了许多,藏色散人惊了一惊,抬眼正对上蓝启仁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云深不知处不可疾行,不可大声喧哗,不可擅动他人法器,不可夜游,不可与家禽嬉斗......。”
藏色散人一愣:“江兄,这是什么道理。什么时候加的这许多条?”江枫眠依旧正身直视:“就在你偷用蓝二公子的法器挖野菜那天,二公子连夜往规训石上加的。”
“.......“
玄玑自从被派到后山值守,倒也十分轻松。后山全是高墙围楼,几乎无人前来,除了每日必来一遭的青蘅君,玄玑倒也不用再应付其他人。
玄玑抚摸着鬓角的龙胆花,这是今日青蘅君亲自采撷与她戴上的。“蓝芷茞,你的心意我怎会不知,我也想啊,我做梦都想这样守着你过一辈子,可......。”正想着,突觉身上一阵灵力涌动,散到全身各处,肺腑如同烈火灼烧般疼痛,筋脉骨骼如同撕裂绷断般,连同血液回流,苦不堪言。玄玑屏息凝神,眼中早没了方才的温情:“蓝芷茞,你师尊伤我至爱,我定要以命换命,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