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又听陆之韵逗弄般地追问:“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孟飞白梗着脖子,看向车子会来的方向,没说话。
他俊秀的面庞染了绚丽的夕光,显然是默认了。
陆之韵便更高兴了,心情雀跃,声音却低低的,甜蜜地“抱怨”着:“孟小飞,我发现你真的是好黏人,你知不知道?”
孟飞白严肃了脸色:孟小飞是谁?
是谁?
是谁?
他斜斜地向下瞥她一眼,开口却是:“你有意见?”
陆之韵亦正了正神色,仿佛在讲学术研究成果一般客观认真:“我的意见是,这种优良品质值得发扬光大。”
孟飞白别开脸,咬了咬下唇,忍不住轻轻地笑出声。
片刻后,他回过头来,低首看她,翘起唇角问:“明天出来吗?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或者博物馆,如果你想去其他地方也可以。”
“其他地方是什么地方?”
“游乐园、公园、古城、电玩城、我家……”
“你家?”
“嗯,我父母不在家。”
“哦,我选你家。但我明天不一定能出来。”
“为什么?”
“可能会有一点家庭纠纷。”
“和我说说吗?”
“不说。”
……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夕阳越落越低,终于,在城市不变的喧嚣中,陆之韵要搭乘的那一路公交车到站了。
他们正好赶上了下班高峰期。
孟飞白拉着陆之韵在人流之中,有序地排着队上车。
公交车里很挤,吵吵嚷嚷的,充斥着各种人声,还有各种香水味汗臭味杂在一起,所幸的是车内开了空调,并不很热,就是空气质量差了些。
车内像个炒锅似的,闹哄哄的,已经很挤,外面还有人在上。孟飞白牵着陆之韵,很快就到了车子最里面。他单手拉着拉环上的横杆,另一只手护着他,不让她被别人撞到。
很快,他们就被挤到了角落里。
在这时候,大家都是人挨着人,陆之韵也终于不用再考虑是否有伤风化的问题,正大光明地用双手环住孟飞白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鼻翼间便传来他身上一点特别的香气,令她心跳又怦然,浑身都像是没骨头一般软了,整个儿挂在了他身上。
孟飞白任由她抱着,不知道是不是热的,耳颈都通红。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后退,他情不自禁地低了头,在陆之韵的脸上轻吻了一下。
没人注意到这边。
车上的大家看窗外的看窗外,讲电话的讲电话,看手机的看手机。
于是,陆之韵头一偏,仰着脖子,迎上他那厚薄适中且粉润的唇,轻轻地印着,随后,厮磨着,舌尖探了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同他勾缠起来。
年轻的青少年身上总是有一种蓬勃而简单的朝气,情热时炙烈如火,不掺半点儿杂质,恨不能从此天长地久地老天荒。
然而他们毕竟还记得这是在公交车上。
几分钟后,唇齿便依依不舍地分离。原本粉润的唇色便深了些,眼眸中也有了清透诱人的水色。
孟飞白整个人都是热的,由内而外,像是有一把火烧了起来,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着,连车顶的孔洞中吹出冷风也不能将他拯救。
而陆之韵则是软,被孟飞白单手抱着,隔着单薄的衣物,腰前顶着一块儿树枝丫,热意透过衣物传递过来。她抬手,将颊边的发丝掠至而后,转头看向外面天未黑灯火已辉煌的城市的街景,数不清的车和人飞快地后退,却都不在她眼中。
她的眼神是散的,心神全在脑海里,专心致志地回想刚才那一刻。
不知为何,也许这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她突然就想没脸没皮不顾廉耻起来。
年轻的孟飞白过于稚嫩,稚嫩到让她想尽情欺负。
比如现在。
但,她毕竟是一个理智的文明人,做不来有伤风化的事。
公交车又开过了一站,树枝仍旧硌着她。她垂眸,忽地想起前天晚上刘心雨发给她的那段儿不太正经的广播剧,背景也是在公交车上。于是,从包里取出一副耳机,插在手机上,点开那段音频,将一只耳塞塞在自己的耳朵里,踮起脚来,将另一只塞在孟飞白的耳朵里。
一小时后,孟飞白将挎包斜挎在身前,和陆之韵一起下车后,蹲在附近公园的木梯前,像一只委屈又漂亮的大狗一样,耳根通红地瞅着陆之韵控诉:“你也太坏了。”
陆之韵咬着唇笑:“你好了没啊?”
孟飞白没好气道:“没有,哪有这么快?”
陆之韵说:“附近应该有卫生间,要我帮忙吗?”
他们毕竟还是学生。
这个世界的意义在于弥补遗憾。
单纯的青少年不该太过熟练,要更青涩些。
如果是十五岁的陆之韵,绝不该是这样。孟飞白却是十五岁的孟飞白,是为了弥补陆之韵的遗憾的孟飞白。
因而,他必定不能回应,只是狼狈地垂下头,色厉内荏地说:“陆之韵,你不能这样。”
她扬眉,笑着逗他:“不能哪样啊?”
孟飞白淡淡地说:“你自己心里知道。你毕竟是女孩子,这样撩下去,万一我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释放出内心的野兽,结果你懂得。”
“哦,我不懂。”
孟飞白瞥她一眼,咬牙:“你过来。”
就算是少年人,他也不想让她猖狂。
陆之韵却转身背对着他往前面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说:“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我不要面子的啊?有本事你过来。”
“我没本事。”
“嗤——”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很快,孟飞白的反应终于淡去,他直起身来,一手拎着陆之韵的包,一手抓着她的后领:“走,送你回去。”
陆之韵将他的手打开:“别动手动脚的。”
孟飞白瞥她:“你说这话不亏心?”
陆之韵便对他吐了吐舌头。
她仿佛真的回到了十五岁,仿佛回到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她心底那个一直没长大的孩子跑出来了。
那个孩子心里一直有一个破掉的无底洞,要用很多很多的爱来填。
只是,曾经的陆之韵自己没有意识到,她只是在努力地寻求不被排斥,努力地融入新的班级新的同学,在不断的期待希望与失望的交替中,那个洞越来越大。
曾经的孟飞白也没意识到,因为情窦初开的他在被她告白、同她开始交往的巨大喜悦之后便被她伤透了心。
约莫十多分钟后,他们走到了陆之韵家所在的小区门口。陆之韵从孟飞白手中接过包,孟飞白低头看着她,想给她一个告别吻。
但考虑到这是在陆之韵的家门口,就没有。
从报名那天听到的她妈和她的对话推测,她妈肯定是不会让她谈恋爱的。他不想增添她的麻烦。
于是,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睑半垂地看着她,准备等她进门后,一直到看不见她,再转身离开。
“我先进去了。”
“好。”
“你回去的时候也小心,到了给我发信息。”
“好。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孟飞白说完,又补了一句,“没事也要打。”
陆之韵的姿态特别潇洒,却又特别可爱地给孟飞白比了一个手势:“OK。”
她转身走向小区的大门。
孟飞白看着她小巧的背影,心底有点淡淡的失落和惆怅。
然而,下一瞬,却见前面没走几步的小人儿转身,迅疾地冲了过来,他连忙张开双手接住她,她扶着他的双臂向上跳起来,飞快地在他侧脸亲了一下,在他面前站定,任由他拉着手,盈盈双目看着他,笑着说:“走了。”
“好。”
手却握得死紧。
陆之韵低头笑:“你倒是放开啊。”
孟飞白“嗯”了声。
几分钟后,目送着陆之韵走进小区大门,孟飞白才离开。
陆之韵一进小区,就遇到了平时挺碎嘴的一大妈。
“小韵放学这么晚?才回来?”
“下午在图书馆看书。”
“要说,咱们这一片儿,学习还就小韵最在行。亏得你从小没有爸爸,你妈平时又忙,没时间管你,你还这么听话。要不怎么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呢。虽然你们家经济情况不错,但就你妈一个人维持你们娘俩儿的生活,可真是不容易。你想你爸爸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