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41)

作者:陸離/陆离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她的手贴上去,同样小小的一切顿时无所匿藏,一管口红,一方手绢,一盒明明许久没有打开却仍旧日日带在身上的鹅蛋粉,里面藏着十月八号的约定,虽然已经作废掉了。

原来一个约定作废是这样轻易的事,白盈盈捧起奶茶想暖暖身,但九月末的天气,奶茶刚上桌就已经温掉了,用勺子搅一搅,从底下翻上来叫人倒胃口的奶腥气。

“英国的冬天冷不冷?我做了一件呢子的大衣,要三号才能拿到。”

祁天搭上她放在桌上的手腕,杯子从她的手里被拿走,请路过的侍者换了一杯热红茶上来,再三周到确认,茶水要十分热,不要加牛奶。

祁天握白盈盈的手,握住十根冰凉的手指头:“这么怕冷的?”

“给他们地址,让他们寄过来好了。”他突然变得很阔气,“不过你也许用不到,我已经写信让人把家里的壁炉先清出来,等我们回去刚好可以试试看够不够暖和。”

描绘很美好,可惜远在英国壁炉里的火苗,无法穿越海峡,温暖香港的冷秋。

白盈盈躲到睫毛下的眼珠颤了颤,她的体温在祁天的呵护中慢慢回温,心却像一枚摇摆不定的一仙①硬币,在红茶的旋涡里打转,一路向下沉下去。

“五天时间这么匆忙,我什么都还没收拾,恐怕来不及……”

“贵重的东西带上,其他有什么缺的,到了那边再买。”

祁天嘴上这么安慰,心思却做着自己的打算,五天确实太紧张,他想,他只剩下五天在香港的时间,可他尚有一笔旧账,必须同人清算一下。

他又分心了,白盈盈看祁天,每回他的心思一飘,眼里的光就和她胸膛里的心一样,沉到不知道什么的地方去了,于是隔开他们的一张半米宽的小方桌,也变成航图上,隐匿在香港到英国激浪下的礁石。

“有些东西,怕有钱买不来。”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我在阿姐那里还存了一笔钱,就是不知道突然一下子全拿出来,赶不赶得及……”

“搞得我们要私奔一样?”祁天打笑,“祁先生还没有穷到养活不起祁太太。”

“但我还有事没有做。”

祁天的笑容淡去:“你说姚红玉?”

白盈盈看着他,不做声。

祁天的拇指在白盈盈的手上轻轻打着转:“你这么在意她,到底因为什么?”是为了她亲手埋在山中的那只小猫,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白盈盈没有直接回答:“你说过你为了你妹妹的鹦鹉,折断过一个人的手臂。”

“我对你也一样,但我还没有大方到看你为了别的男人同人争风吃醋。”

“囡囡没了。”他听到她说,仿佛是告状,但眼里没有他天真的小妹在告状时流的眼泪,“我的猫死了。”

“只为了猫?”

“也为我自己。”

祁天笑了笑,这是一个掩饰性的,带着陷阱的引诱:“我以为你会恨丁烈多一些。”他的眼睛斜斜的,从眉毛下头瞟过来。

轮到白盈盈决断了,她的手腕被祁天抱在掌心中,他的手指下,压着她的皮肤、脉搏、神经:“所以我才坐在这里。”白盈盈也抬起睫毛,在半空中,与他的目光打了一个难解的结,“可我坐在这里,反而没那么记恨他了。”

祁天有一刻愕然,又笑,真是败给她了。

“那就交给我吧……”祁天没点破,白盈盈学会了他哄人的花招,立刻要在他身上试成效。

是敷衍吗?还是对他缺乏信心。

敷衍的话还好办些,但信心需要时间,他们的相处太短,所幸他坚信来日方长,与她有一生慢慢培养,可他作兴不能叫她现在跑掉,所以把她的手又握紧一点,再一点:“你有我,所有烦心的事,都交给我。”

叮噹一下,那枚一仙硬币,沉到杯底。

“相信我吗?”光在祁天的眼中又聚起,像往风暴的中心,插下一把破云的阳光,海面顿时一片粼粼。

白盈盈没有很快回答,十根手指在祁天的掌心里被捏得发烫,疼痛。

要是不相信,又何必由着他,将双手越抓越紧。

第52章

姚红玉趴在窗台上晒太阳,今天白盈盈回来的倒是早,一个人走的,又一个人来,走路低着个头,面色也不大好看,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一看就是和她外面那个姘头闹不愉快呢,没准和她师姐一样,被人打发回来了呗,姚红玉越想越痛快,嘴里衔的一颗话梅核,被她推到东滚到西,她几乎立刻为白盈盈情事上的碰壁拟好了一份腹稿,要蹬着她那双提滴答的小高跟,去二楼对臆想里的主人公讲一讲,看一看她的洋相。

但故事还没有修饰好,洋相也没看到,姚红玉就和白盈盈在转角的楼梯口碰上,两个人,四只眼睛噔的一下撞到一块。

白盈盈身上穿的还是刚回来的那身衫,只是手里多了一口不大的皮箱,赶着要出门的样子。

姚红玉忽的想起她曾嘲笑白盈盈,笑她好好一间屋子非要弄得庵堂一样冷清,浪费硕大的衣橱,翻来覆去那么几件看厌样子的旗袍,日子抠搜得像比丘尼。

可她怎么会没想到,丁烈多大方的一个人,待自己尚且舍得,白盈盈跟他要什么没有?她不添置多余的东西,或者是她并不想要,她同自己到底不同,没有被越来越多的衣服、鞋子、漂亮的首饰绑住手脚,情愿束缚在洋楼里,做了一件漂亮的活摆设。她一定早计划好了有那么一天,要从这间无可留恋的屋子里全身而退,走得潇洒干净。

姚红玉的额头渗出冷汗,一瞬福至心灵:“你要走?”

白盈盈看着她不说话,身子一错,就拎着箱子从她身旁借了过去。

看呐,她永远先她一步半招,把她远远甩到身后。

姚红玉不甘地大喊:“你不要丁烈了吗?”

这个名字倒还有点效力,白盈盈闻言转过身:“你不一直都想这样么?”

她这是……承认了……

承认她放下了,这间屋子,这栋洋楼,还有丁烈,她全部都不要了。

可要是连白盈盈这个对手都没了,她费尽功夫赢来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姚红玉的心里乱糟糟,手里终日绷得紧紧的那支箭矢,瞬间失了准头,把靶心弄丢了。

“你不能走!”她着急往楼下探头,往日听到点动静就往上赶的人呢,小邱、丫头都死哪儿去了,为什么非要叫她一个人撞上,“阿烈他……他不会让你走的!”

白盈盈侧着脸,头一次挺认真地看姚红玉,问她:“你呢?你想不想我走?”

“你要是在我手上放走的,回头阿烈知道了……不会饶了我……”

“现在没有人,丁烈什么也不会知道。”

姚红玉听明白了,白盈盈这是在暗示她,只要你不出声,这会儿我走了,也就走了。

“我走了,他的身边就只剩下你。”白盈盈的声音太淡定,叫姚红玉也静下心。

“可……可是……”姚红玉红着眼。

她恨呐,白盈盈总有法子把她架到赌桌边,三言两语揭穿她赌徒的贪婪本相,可是她是输久了,也输怕了,栗子就是再好吃,火烫的疤也足够叫她长记性,她最初匀她那匹织锦缎的料子,她外头那个从未真正露过面的姘夫,谁知道她是不是又打着什么主意,憋着要害她。

可惜没时间了,白盈盈已经押下她庄家的赌注:“只要你回答我一句话,我保证踏出这个门,绝不再回头。”

“什……么……”

“囡囡出事的那天,你也在洪爷家。”

“你告诉我一句实话……”

“囡囡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它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不是你杀了它!!!”

黑暗中绿幽灵一样的眼睛,又扭过头,冷冷盯上她。

“不是我!!!”姚红玉惊叫出声,她的两肩颤栗出一道虚浮的影,眼眶的泪眼看兜不住,仍倔强地要看着白盈盈,“我知道你信不过我,可我再怎么狠心,也不至于向一只小猫出手呐!我……我只是不小心踩了它一脚,没想到它会冲出去……还……还跑到车轮子底下……”

白盈盈信了,做下亏心事的人心里都虚,是没有胆魄像姚红玉此刻这样露出鱼死网破的悔恨和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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