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4)

作者:陸離/陆离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起初只是三两豆大的亮,愈来愈多的人从巷子里聚到街上,人人手举一截红烛,烛辉汇成的长河火红,把整条街照亮如星河,我身上有伤,被鬼头七搀扶,也举高一只燃烛,向唐楼的小窗气势敲天地喊——

“恭祝阿嫂!生辰快乐!”

白盈盈没有转身,这回她听到了,木头地板上嘎吱嘎吱的脚步,丁烈的气息,近了。

他的手臂环过她的前胸,献上一个宝匣:“应承过你,睇下中唔中意。”

「粤:答应过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是对绿中泛蓝的玉镯,翠色老辣,绿得流油,水头润得仿佛要滴出来。

丁烈将下颚贴在盈盈肩上,轻轻掂起她一只手,将翠镯戴在她白嫩的手腕上,满意地欣赏:“真系好衬你,中唔中意?”

「粤:和你好搭,喜不喜欢?」

白盈盈突然想看一看丁烈的表情,是不是也和他的语气一样多情。

她在他的怀里转身,丁烈不知又去哪儿造孽,脸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渍,笑容倒是诚心,腥中一点甜,让她想起上海饭店,那勺鱼羹的滋味。

咕噜,丁烈的肚子,荡气回肠的响。

盈盈一愣,笑了,伸手抹掉他脸颊上的脏东西。

“你肚饿啦,我煮碗面俾你食啊?”

「粤:你饿了吧,我煮碗面给你吃吧。」

还未到初九,差半个钟,总够一起吃一碗寿面。

第7章

待到初八,太阳把地上的血气一蒸,腥风混着蜡烛香,飘过半座城,人人心慌。

“和胜会”夜袭“兴义堂”红棍丁烈失手,丁烈歇够五日,率众兄弟登门问罪,“和胜会”刚上位的龙头及其家眷还未踏进他们三层高的漂亮洋楼,就被截杀在家门口,死的时候肠子流了一地,他老婆留下一声凄怆的恸哭,也随着去了。

其实她原本不必死,但她手上的玉镯太招摇,荧光把丁烈招了过来。

“咦,你对玉鈪……”

「粤:咦,你的玉镯……」

丁烈捻女人的手,对镯看了又看,绿浓如油,被一层晶莹的水光保护,不敢重拿,怕力道没拿捏好蹭破它的皮,这样娇贵,外行人亦猜到价值不赀。

“色好正啊,靓过龙凤楼。”

「粤:颜色真好,比龙凤楼的都好。」

越看越喜欢,干脆用温和的口吻同女人打起商量。

“我老婆都好钟意玉鈪,今日系佢生日,我应承过要送佢一对,你话呢一对,佢会唔会钟意?”

「粤:我老婆也很喜欢玉镯,今天是她生日,我答应要送她一对,你说这一对,她会不会喜欢?」

这是笔交换,两只玉镯换一条人命,实则就是抢,丁烈来摘她手上的镯子时,女人蓦地清醒,她奋力反抗,凶悍如恶鬼上身,要生嚼了眼前杀死她丈夫的人,鬼头七从旁给了她一刀,不成,又一刀。

后来这双镯戴在了白盈盈手上,丁烈为博红颜一笑斫人双手,传到洪爷耳朵里,他正专心为他心爱的虎皮大猫挑肉垫上扎的一根刺:“我叫你唔听话,痛唔痛,乖点啦,好快就唔痛啦!”

「粤:叫你不听话,疼了吧,乖一点,很快就不疼了。」

“你呀……”洪爷忙他的,没空抬头,眉头轻轻皱了皱,出声责备,“埋手咁重,佢一个女人,仲可以同你争呀。”

「粤:你啊,下手这么重,她一个女人,还能跟你争。」

丁烈站近逗猫,被洪爷瞪返:“知啦,下次我会小心!”

“仲有下次!”虎皮猫张嘴,呼了丁烈一口,“够胆大咗,你仲听得入我讲嘢?”

「粤:还有下次?你胆子大了,听不进我讲的话了?」

丁烈的眼睛垂下来,但嘴上是绝不认的:“一早就睇佢唔顺眼!”事情已经干下,所幸冥顽不灵,豁出去破釜沉舟,“佢老窦死之后,佢喺背地度搞咗唔少小动作,摆明都系针对我哋兴义堂。佢好叻啊,娶佐个千金大小姐当太太,大把纸招兵买马,招揽人同我哋作对?!早知咁,不如送佢落去同佢老窦作伴。”

「粤:他老爸死后,他在背地里搞了不少小动作,摆明都是针对我们兴义堂,他好本事啊,娶了个千金大小姐当太太,大把钞票招揽人跟我们作对,早知如此,不如送他下去和他老爸作伴。」

他越说,表情越狠,连猫都畏缩。

骨楔入肉,当然是疼的,大猫喵喵两声,洪爷又专心致志去对付那根小鱼刺。

没法责怪丁烈,今日血债,是前日种种,昔日他搞死“和胜会”的龙头大佬,原以为他儿子只是个读书仔,学问人嘛,有什么好害怕的,他有心放人一马,人家缓过气,倒惦记来找他算账,还娶了富绅家的女儿,挖空金山跟他斗,抬棺杀人,“和胜会”气焰确实嚣张……

“喵呜——”

“哦哦,唔痛啦,唔痛啦……”

一根刺骨被剔出,全都好了。

丁烈还是不服不认,洪爷懒得理他,便罢手:“走,走,走,滚啦……”

“哦。”

“咪住!”

「粤:慢着!」

死小子,臭脾气也不知道怎么来的,跟他年轻时一样犟。

“返去攞碌柚叶冲个凉,搵日去拜一拜!好好去去晦气!”

「粤:回去拿柚子叶洗个澡,找天拜一拜!好好去去晦气!」

丁烈回身,脸是笑脸,眼神也有着落,似乎还有挂心的事:“那栋洋楼……”

他指“和胜会”龙头的宅子,三层高的洋楼,他妻子娘家的财产,若不是她举家离港去英国,又或者这位千金小姐没错过轮船,怎也排不上他。

看他那副嬉笑就来气,洪爷抓起桌上东西砸过去:“滚滚滚!”

丁烈接住了,摊开手,大串黑色的洋式钥匙,心愿得偿。

我和鬼头七带人,把洋楼门前的道刷得能照人,这才迎来烈哥和阿嫂。

“盈盈,落车,我哋到家了。”

「粤:盈盈,下车,我们到家了。」

第8章

洋楼倚岸,高三层,来不及登顶远眺紫霞映照烟海的美景,丁烈揽白盈盈的腰,随手推开二楼的一间房,将人推了进去。

主人家走得急,带不走的东西全罩进白布单,一屋的空静。

顾不得灰,烈哥将人压倒在床上,阿嫂的黑头发抖开了,在病白的罩单上,被打翻的墨一样,径自有了生命。

她不怕他,她是他的,所以大大方方展开在床上,黑的发,白的皮肤,烈哥看着她,手指沿脸颊,往阿嫂旗袍领口的绲条上摸过去。

“呢个系男人嘅房间。”阿嫂突然说。

「粤:这是男人的房间。」

指肚抚过阿嫂领口下冷白的皮肤,滑腻腻的,似扑了粉,烈哥心猿意马:“点解咁讲?”

「粤:为什么这么说?」

“连面镜子都没有。”仿佛不尽人意,阿嫂干脆连广东话都不说。

烈哥笑起来,快意的,很大声:“明天……明天让师傅来装。”半是动情半是趣味,他也捋直舌头,学阿嫂湿糯的方音讲话。

嘴一路沿颈向上,叼住了,那片玲珑小巧的耳垂:“好久……没听你讲家乡话了……”花扣在两根手指间一颗颗剥开,“你那边……“钟意”……怎么讲的?”烈哥固执地要讲阿嫂的语言,因为不熟练,所以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

整片衣襟敞开,阿嫂的半个肩膀从里露出来,烈哥晃了个神,掌心里滑溜溜的,好似摸了一手的粉儿,没忍住,丁烈又伸手。

白盈盈不依了,黑头发猫儿一样从他的手臂下绕了个弯,闪出去,又并不躲远,靠在床头看他,丁烈没读过书,形容不出那双眼睛里的韵味,只是被蛊了心了,摸着人,顺着爬过去,一刻都是不能等的。

手从旗袍下头钻进来了,丁烈催促她:“怎么说的?你家乡,怎么说我钟意你?”与他毛躁的手相比,他固执又滑稽的发音,让他有了一种缱绻多情的坚定。

因为痒,也因为缠闹,阿嫂的脸上逐渐有了气色,粉艳的,在鼻头聚起一点热烘烘的晶莹:“呵呵……”阿嫂笑,眼睛都明亮,忽地,她不躲了:“我欢喜侬。”「沪:我喜欢你。」

丁烈乍一下没听懂,等懂了,全身的血都汩汩奔起来:“我……欢喜……侬……”

第一句是不成样的,调子忘了大半,每个字都含在喉咙里,阿嫂无奈,不得不再说:“欢喜……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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