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这世界上所有的命中注定。
天际突然响起尖细地“砰——”一声,无数的烟火似一夜长成的烂漫花朵沿着地面抛射上去,将天照得如白昼一般。
穆冠儒微侧开脸去瞧那遍布天际的烟花,他每年都会来欣赏烟花,烟花明亮又美丽,无数的光亮将天边照得大亮,可那光一丝一毫都照不进他心中。
可他并不是真正为了烟花而来,他是为了回味而来。
那夜的烟花也如今日这般美妙绝伦,他扬起头第一次欣赏烟花,却是瞧见父亲与兄长在城楼上饮酒作乐、觥筹交错。
他们是那般得快活,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有多努力得才从瘟疫中存活下来。
于是他做了个决定,要将兄长生命中所有的命中注定全部抢夺过来,果然他做到了。
命中注定不过是不值得一提的玩意儿。
穆冠儒重新将眸光落于陆箐然身上,她长睫上的泪在烟花的照耀下晶莹剔透,若是注定这女人属于他,他宁愿抹杀掉这命中注定。
他眸色渐渐冰冷,甚至指尖都已抚上腰间的佩剑,却见那泪滴从长睫上滚落,她唇瓣轻颤着终于有勇气说出:“王爷,是因为那串紫檀佛串吧?”
穆冠儒抚在佩剑上的指尖突然一顿,眸子紧眯:“你说什么?”
陆箐然从腰间布袋中拿出一只紫檀佛串,在烟花的照耀下,透过那层薄薄的紫檀木,里头镂空着刻得十八金罗汉,极是美轮美奂。
她高声道:“这佛串不是我的,救王爷的人也不是我。”
话语却被穆冠儒打断:“你怎么知晓救我的是佛串的主人?”
要知晓当时他的身份还不是穆冠儒,而是穆冠臣,就连沈初黛也没认出他便是自己所救之人,陆箐然又是如何知晓。
莫非……自己一直认错了人。
陆箐然被穆冠儒紧紧逼问着,她根本不知晓其中究竟,只是因为梦见穆冠儒因为这串佛珠,将她错当成了救命恩人。
她望着穆冠儒淡漠的瞳仁,一瞬间全身冰冷,她要如何解释她知晓的这一切?
——
梁谷蕾被沈初黛二人刺激地扭头就走,甚至连留下来欣赏烟花的心情都无,她咬牙切齿后悔得要命,自己怎么会为了这种庸俗的男人,千里迢迢从大梁而来只为求得赐婚。
幸好在赐婚之前她见识到了他的真实面容,要不然她估计真的要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恨不得立刻让兄长在此完婚,明日便启程回大梁。
走着走着前面的路全被几个人拦住,梁谷蕾正是不爽的时候,蹙眉瞧去那几人正是先前调戏沈岱安娘子的纨绔,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被沈岱安一脚踹到地上的郑桧。
她心头冷笑,这是又换了目标,打算调戏她了?
那他们可真是挑错了对象!
梁谷蕾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了软鞭,迎头便想往郑桧身上抽去。
郑桧没想到这公主脾气竟如此爆,吓得连连后退,慌忙说道:“等等,我是来帮你的!”
却见她没有任何要收回的意思,匆忙之间他脱口而出:“公主,您难道不想知道沈岱安的秘密吗!”
梁谷蕾一愣,半信半疑地收了鞭子:“沈岱安的秘密?”
郑桧这才松了口气,凑近说道:“您不觉得沈岱安与皇后娘娘有些相似吗?”
梁谷蕾不耐烦地道:“沈岱安是皇后娘娘的兄长,自然是相似的。”
“可沈岱安是沈家的义子,与皇后娘娘无任何血缘地。”
“说不定就是私生子,对外宣称义子罢了。”梁谷蕾恼怒地瞪他,“你那么多废话作甚!”
“不,公主,一开始我也是这般想,但后来看着他的神情动作,越来越觉得熟悉……”郑桧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悄声道,“公主,我觉得沈岱安就是皇后娘娘!”
却是迎来梁谷蕾毫不留情地骂道:“你放什么狗屁呢!”
“七夕之夜皇后娘娘不在宫里带着,女扮男装带个‘夫人’出门是何意味?她身边的‘夫人’戴着面纱鬼鬼祟祟,说不定就是个男人所扮!我猜测皇后娘娘这是要给皇上戴绿帽!”
第59章 第五十九回
梁谷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英气漂亮的脸庞突然冷了下来:“空口白牙地,你要如何证明那是皇后娘娘?”
郑桧嘿嘿一笑,悄悄从袖间拿出一玉瓶轻声道:“这玉瓶里的香是我找人特制地,只要不小心沾染上,三日都无法消散,方才我趁你们纠缠之际偷偷地往她鞋上倒了几滴。公主只要找机会面见皇后娘娘,若是闻到她身上有此等香气,便证明皇后娘娘就是今日的沈岱安。”
梁谷蕾眸光在他脸上兜转着,依旧冷声道:“你与她有仇?”
想及那夜,自己被她踢断命根还差点烧死在火海里,他这辈子在女人面前都抬不起头的事实。
郑桧不由眸露杀气,咬牙切齿地道:“起止有仇……我恨不得杀了她!”
“你和她有仇,自己却不敢报,要借我为刀子。”梁谷蕾从他手中接过玉瓶,话锋微转,“我凭什么帮你?”
见她似乎感兴趣了,郑桧忙是添了一把火:“她化名沈岱安,骗了公主的感情,是想利用公主,这般奸猾小人公主难道不恨吗?我的仇并不重要,只是想替公主出气而已。”
梁谷蕾轻轻一笑,毫不犹豫地一拳打了上去,随即将他暴揍在地。
郑桧被揍得毫无招架之力,摔倒在地上惊愕地看向梁谷蕾,声音有些尖细:“公主,我可是想帮您,她如此欺辱于您,公主不恨她吗?”
话音未落一个巴掌又拍在他的脸颊上,梁谷蕾轻轻旋了下手腕,轻蔑地看向他:“你一个连女子都打不过的没用东西,有什么资格提他!他是男是女,是何等身份我清楚得不得了,我告诉你他就一个身份,是忠国公府的二公子沈岱安。至于欺骗我感情,更是空穴来风之事,纵使他有了爱人,他依旧是我曾经心慕之人,我的救命恩人。你在我面前说他坏话是找死不成!”
她冷声道:“倒是你这般龌龊小人,再在我面前胡乱造次,随意议论皇室,我砍了你都不为过,还不快滚!”
郑桧吓得胆战心惊,被同伴们狼狈地扶起,蹒跚地逃离了现场。
梁谷蕾看着郑桧的背影,面上神色却是复杂起来。她重新回到约好的酒楼包间里,长宁郡主陆含春正与其余几个小姐妹观赏着烟花,见她回来忙是拉她来窗前,又咦了一声。
“梁姐姐,你不是说瞧那边街的花灯好看,还特地去买了,怎么空着手回来?”
梁谷蕾神色有些落寞,不由苦笑道:“真不巧,被人抢先一步买下了。”
陆含春忙是安慰道:“我们大邺好看的花灯应有尽有,后头定有比那只更好看的花灯等着梁姐姐呢,梁姐姐莫要苦恼。”
梁谷蕾垂下眼睫,轻声道:“是吗?至少我没遇见过。”
她突地扭过头去问道:“陆妹妹可有见过沈岱安公子?”
陆含春摇摇头:“听说沈公子前些年都在边境,这几年才回的京城,回来后忠国公也未在公开场合下正式表露沈公子的身份,若不是几个月前沈公子带人清剿了山上的山贼,名声大涨,说不定直到梁姐姐你在宴席上提及他时,我才知晓沈家竟有这么个义子呢!”
梁谷蕾微颌首,联系及郑桧那一番话,心头的疑惑便是更甚。她到底也是在边境待过些时日的人,沈桦安与沈岱安的名头在边境都十分响亮,忠国公似乎并没有因为沈岱安是义子而格外偏向亲生儿子沈桦安,可为什么回到京城后,却是有意不公布这个儿子的存在呢?
她开口问道:“皇后娘娘自小在京城里长大吗?”
听见陆含春否认,梁谷蕾眸光一亮:“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回的京城?”
“大约是三年前吧。”
时间也对上了,梁谷蕾心头越来越激动,继续追问道:“那你可有见过她刚回来的模样?”
方才她一心都在吃干醋倒是没注意,今日的沈岱安肌肤要比三年前细腻光滑多,脸上那些细微的疤痕也不见了。
“沈姐姐她不爱出门,也是近一年才同我交好长聚的呢,若说她刚回来的模样我还真未见过。”
陆含春回答道,余光却是不小心瞥到隔壁的人影。
“咦,那不是柳大才子吗?我记得沈姐姐刚回来时他见过来着,窥得沈姐姐容颜后便大觉惊艳,一夜为她写了十五首诗夸赞她的容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