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派了名女官和太监随行。
华锦萼听见太监两字就眼皮一跳,到了相国寺下马车,果不其然看见低眉敛目的霍承纲。
不过这次霍承纲却没有来招惹华锦萼,除了在相国寺门口见了一面之外。华锦萼在相国寺住了五天,都没有再见过霍承纲的身影。
据白果打探回来的消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女官和太监,都一直陪在杭心姝身边。杭心姝每日卯起在大雄宝殿,听寺中方丈讲经。
华锦萼靳慕兰周宛菀等人,则帮忙做一些斋饭。下午跟着寺僧一起礼佛。
相国寺中,香客往来如织。日子倒比住在东宫热闹些。
香积厨斋房内,华锦萼挽着袖,坐在杌子上洗着竹笋和萝卜。
白果红惠在一旁帮忙,三人在小院子洗着,忽然发现两个穿着挑线裙子的姑娘一直探头探脑朝里看。
红惠认出其中一个人是周良孺院子里的丫鬟。华锦萼让红惠跟着另一个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过了会儿,红惠回来道:“是靳良孺院子里的人。”
红惠的神情有些复杂,她说,“……她们好像是来看侧妃娘娘是不是亲自动手洗斋菜。”
“啊?”华锦萼把洗好的萝卜放在另一个木盆里,好笑道:“偷看我干嘛。难不成他们想偷懒,还想找个带头的。”
白果委婉的提醒华锦萼道:“主子,香积厨的僧人可没有因为我们是贵人,少让我们做点事情。”她努努嘴,“您都洗了一个时辰了,才洗完竹笋。还有三十斤红白萝卜呢。”
华锦萼啧了一声,大家闺秀就是大家闺秀,洗两根萝卜都能累着了。华锦萼不以为然道:“管他们干什么呢,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华锦萼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寺僧帮忙把这些竹笋抬走吗?”
红惠老实道:“可能是见您身边带了两个丫鬟,也没有留僧人帮忙。”
华锦萼道:“那你们两抬着送过去吧。”
白果红惠领命抬着竹筐去了,出门的时候遇见不相信华锦萼会屈尊降贵洗斋菜的周宛菀。
周莞菀揉了揉眼睛,始终不敢相信,骄纵跋扈的华锦萼会亲自放下身段,摘菜洗泥。动作娴熟的,好像日日做这些一样。
白果红惠出去的时候,周宛菀避之不及,只好佯作镇定的站在原地,一副淡淡的姿态。白果红惠心底暗笑,表面不动声色,还是恭敬的行礼。然后挺直腰板,抬着竹笋走了。
周宛菀洗的是菇类,香菇、蘑菇等素菇菜。
深秋的水有些凉,寺院又不给烧热水。周宛菀不甘心的挽起袖子,刚洗了十来个香菇,她就忍不住哭了。
周宛菀看着身后堆得如小山高的香菇,掉眼泪道:“这什么时候能洗得完呀。”她在家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周莞菀道:“太子妃带我们来是为了东宫的子孙祈福的,您看侧妃娘娘都亲自动手了,您就委屈委屈,奴婢和香儿都会帮你的。”
想到孩子,想到太子韩霐的恩宠。周宛菀两颊泛红,‘恩’了一声,低头认真的洗着。
香积厨的寺僧说,这些素菜都是做成斋饭,给来寺里寺僧、留宿香客、还有山下的乞丐孤儿。这些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每多一个人便多结一份善缘。
南边的院子里,白果和红惠久久不见回来。
华锦萼抹了抹抹头上的汗水,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娇娇怯怯的女声:“那个,姑娘,您是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吗?”
华锦萼抬头,目光对上一个五官精致如画的姑娘,她生得十分漂亮,眼角有一颗红痣。目光回旋,秋波潋滟时,那个红痣显得格外勾人。
红痣少女又焦急的问她了一遍,“您是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人吗?”
华锦萼目光狐疑,红痣少女焦急的打量了一眼四周,主动华锦萼介绍着自己身份。“我是工部郑铉海郑大人的妾室,我有要事禀告太子妃!”
见华锦萼无动于衷,红痣少女解下荷包,倒出一小把金稞子,又原样装回去,塞到华锦萼手中。
她道:“有劳姐姐帮我给太子妃传个话。别的也无需多说,你只需告诉太子妃。我是霍承纲霍先生安排在郑大人身边的就好。”
霍承纲?
工部郑铉海的侍妾?
华锦萼接过荷包,颠了颠坠手的分量,露出和善的笑意道:“给太子妃传话,好说好说。”华锦萼放下袖子,擦干手站起来。
正巧白果和红惠回来,华锦萼怕她们上来给自己请安。先声夺人道:“你们回来的正好,我的萝卜都洗完了,要去给太子妃复命,剩下的你们自己洗了。”
说罢,给红痣女使了个眼色。华锦萼道:“我们走。”压低声音解释:“我们都是太子妃院里的。你可别害我,别出声,快点走。”
红痣女忙不迭地跟着华锦萼走了。
红惠不明所以。白果盯着华锦萼的背影,若有所思,接着冷冷一笑。
第五十四章 寻找
红痣女跟着华锦萼寺庙倒座房出来, 穿过绿荫葱郁的放生池, 绕到一处厢房前。
华锦萼笑着站住,问红痣女:“姐姐让我传什么话,可否大略透个底。”
华锦萼捏着红痣女给她的荷包, 佯装犹豫不决, 想收又不敢收的样子。
华锦萼道:“你只用一个我不怎么识得的霍先生来搪塞, 妹妹这心里实在是慌的很。”
红痣女咬牙道:“是我家大人有要事求见霍先生!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霍先生, 大人本想直接见太子一面, 求了各种各样的门路都不得果。知道太子妃再相国寺吃斋, 这才让我来冒一冒险。”
华锦萼奇道:“什么要紧的事?竟一刻也等不及。”
红痣女闭口不言, 不再多吐一个字。华锦萼颔首笑道:“我知道了。你姑且先在这里休息片刻, 我这就去禀告太子妃。”
红痣女进去后,华锦萼翻箱倒柜给找出一个茶壶来。给红痣姑娘添了壶热水, 这才出去了。
华锦萼在对面屋子背后的屋檐下等着。秋日午后夕阳渐沉, 橘红色的阳光沐染整座寺院。
华锦萼心里正默默数着数, 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声,步履匆匆的走过来。
霍承纲神色凝峻,一边走一边问小厮,“……什么丫鬟?哪个丫鬟带走了。你们发现人怎么不及时留下。”
小厮一边打自己耳光,一边解释道:“实在不是奴才不尽心办事。红葵姑娘不知遇上了什么事,频频回头小跑,见我们追的紧了,赶紧窜走了。”
霍承纲心里一沉,郑铉海是被什么人盯上了再追杀吗。
红葵原是抱石水阁的侍女, 先前邀郑铉海在抱石水阁议事的时候,郑铉海看上眼角有一颗红痣的红葵。霍承纲便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把红葵送给了郑铉海。
抱石水阁是太子的产业,霍承纲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抱石水阁主人虽舍不得,倒也没敢驳了霍承纲的意思。
郑铉海将红葵带回家后,很是喜爱。没多久便抬了妾室,半年前还给郑铉海添了个大胖儿子。
华锦萼不想让霍承纲看见她的身影,悄悄往夹道里躲了躲。
霍承纲今日没有穿太监服,穿着宝相团花的杭绸直裰,玉簪挽发,佩玉绶腰带。像个出来秋游的富家公子。带着小厮,游走在相国寺中,丝毫不起眼。
霍承纲确实没有留意到华锦萼,他焦急的上了马车,直奔郑铉海府邸而去,却扑了个空。
郑铉海府上空无一人,只剩妻子带着一干儿女和忠仆躲在地窖里。
郑铉海妻子看见霍承纲后,嚎啕大哭,“红姨娘果然把大人求来了。”一旁中年嬷嬷抱着襁褓里的小儿,不住的擦着眼角的泪。
霍承纲目光在小儿漂亮的眉眼处停留了一下,孩子眼角处也有一颗小小的红痣。霍承纲问郑铉海妻子,“这是红葵的孩子?”
郑铉海妻子点点头,含泪道:“红葵将孩子托付给我这个主母。自己去相国寺找霍先生了。”
霍承纲道:“我就是霍先生。”
郑铉海妻子激动片刻,焦急的对霍承纲道:“霍先生你快去见我家老爷。我家老爷有要事见你!”
“你家老爷在哪?”
郑铉海妻子茫然道:“您,您问红葵啊。她不是去找你了吗?”郑铉海妻子显得有些语无伦次道:“红葵,红姨娘她知道大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