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劝梁王打消……”苏霁听十九皇子突然说了这话,不由得吃了一惊,又琢磨他后半句话的意思,更是吃惊,“我还是你强力的背书?”
可说起人微言轻,明明她苏霁更加的人微言轻,好歹十九皇子还是大成的皇子不是?
“你既感兴趣,何不随我一道去?路上这样长时间,足够将这许多事情都讲明了。”十九皇子“哗啦”一声,打开了折扇,在苏集旁为她扇了几下,趁机悄悄在她耳边道,“如今梁王已完全丧失了角逐皇位的可能,定是心有不甘,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
苏霁听十九皇子的推测,正是这本书原本的走向,心下也不由得焦急。
按照原书来说,梁王即便死了,金陵萧氏仍旧会谋反;如果他仍旧活着,那金陵萧氏岂不是更加猖狂了?
十九皇子看苏霁面色,便知说动了她,便拉住她的袖子,硬推着她往前走,道:“我备下了马车,在车上同你细讲,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你信我,好妹妹~”
“你不会是早做好了准备,直在这里守株待兔,等我呢吧?”苏霁这才反应过来,面色上不由得多了分警惕,“更何况,我怎么出宫去?”
“是啊,我的确早就预备好了,在这就是为了等你。”十九皇子坦然承认,一边拉着她走向一处僻静之所,一边正色道,“可这件事关系甚大,我仔细地思量了许久,或许只有我能劝住梁王。”
“你一个人劝梁王?”苏霁狐疑地问,“殿下是在说笑吧?你有几分把握?”
“我本有九成把握,有了你便是十足十的了。”十九皇子仿若成竹在胸,没来由的叫人相信,“苏霁姑娘,之前在赤水县的时候,我不也冒着风险去救你么?现在,你怎么也得礼尚往来吧?”
十九皇子双手叉腰,指着一边隐匿着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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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殿下,十九皇子求见,说是来拜见您的。”小太监低垂着头,不敢抬头去看帐幔下的二人,床帷内发出了二人竭力隐忍的闷哼声。
“殿下……”梁王妃楼氏轻轻地喘息了声,却是那样的娇弱无力,又道,“没来由扫兴做什么,理他什么,直叫他等着便是了。”
梁王却立时放下了楼氏,兀自穿上了衣服,命下人打水来洗身,口中安慰楼氏道:“本王这个弟弟,素来与我交好,如今本王失了势,他还肯来看我,可见是个实心眼儿的。旁人来了,本王见都不见,可唯独他,本王却是想见上一面的。”
楼氏只得起了身,拖着双身子,为梁王清洗身下,只过了一会儿,二人便穿戴齐整,去见十九皇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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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久未见了,身体可好?”十九皇子弓手行礼,眉目含笑,身后还陪侍着一位小太监,只是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楚样貌。
“老样子了,倒还算康健。”梁王摆摆手,侍女立时便端了茶来,奉给十九皇子。
“嫂子可还好?前儿我送的阿胶,也不知嫂嫂吃了可好?”十九皇子端起了茶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
“倒是不错,本王瞧她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梁王微微叹了气,道,“还有四五个月便临盆了,也不知道这一胎……”
十九皇子听梁王口气,便知他是前面儿一连失了四五个孩子,膝下犹虚,极为看重这一胎,于是连连称颂,只捡那“早得贵子”的吉祥话儿来说与梁王,捧得梁王眉开眼笑。
当此时,十九皇子左右四顾,看了看周围服侍的宫女,微微地咳嗽了一声。
梁王会意,扬了扬手,那些丫鬟婆子便都出去了。
“可有了什么事?”梁王按捺不住好奇的目光,看向十九皇子。
此时如此危险,十九皇子断不会无缘无故地来瞧已被冷落的梁王。
“哥哥,咱们兄弟一场,我也就不必绕弯儿。”十九皇子面色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道,“年前,父皇便封了我做王,那是我还道奇怪,怎么皇子这样多,我一个无功无赏的,就封了我呢?如今我算是知晓了。”
“怎么?”梁王面带疑惑,问,“身份升了,难道不是好事儿么?其他人求还求不来呢。”
十九皇子啧啧叹息了一番,直觉得同梁王说话,实在是累得很。
“父皇不过是随意寻了个皇子,来与太子相争,这样一来,大权就永远不会旁落到太子手上。从而,便能稳住现世的权柄,稳住朝堂上的局势。”十九皇子说得不能再简单直白,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至于那个位子,一直都是留给太子的。父皇给咱们几个甜枣儿,哄得众人以为圣心有变,哄来哄去,若连自己都信了,可就不妙了。”
梁王之前也与十九皇子交好,可是他是从不过问政事的,今日来了,竟说出这一通见解,倒令梁王吃惊,于是问:“贤弟何出此言?”
于是十九皇子便将自己生母当年之事、萧贵妃替罪之事全都讲与梁王听,全都说完了,还不忘劝道:“我原也是不知,只是萧贵妃之事牵连了我的母妃,我才察觉出不对来,如今查明了一切,特告与哥哥。父皇他为太子铺好了路子,可是对于你我——咱们可得自己找寻一条坦途,若是待太子登基之时,心里头记挂了咱们的不是,咱们下半辈子可就难咯。”
梁王听此,面色不禁沉了下去,许久才道:“你未曾真的得罪过太子,尚能明哲保身,可本王已经……本王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哥哥莫急,愚弟来次,已是有了万全之策,可解哥哥之急。”十九皇子微微一笑,将他带来的那小太监乌帽一摘,恍然是个青春女子——正是在小角落里旁听的苏霁,“且看!”
“这是……?”梁王略显困惑,许久才想了起来,道,“这不是救治太后的苏司药么?本王听闻她去了闵地,甚至解了天花之乱。”想到此,梁王心痛不已,道,“可惜了本王的良儿、瑜儿,他们没这个福分,在京中染上了时疫,却没遇见个苏医女这样妙手回春的大夫,两三天便夭了……”
“正是她。”十九皇子轻瞥了眼苏霁,思忖这女子认识的人倒还不少,“她如今便是父皇钦定的太子妃,可是太子心尖尖上的人物呵。”
苏霁忍不住抬头,看向那边吹得天花乱坠的十九皇子,心中不忿——这十九皇子强拉她来,原来是要借太子的威风!
“本王亦有耳闻,听朝堂那边儿乱乱嚷嚷地,太子哪家贵女都看不上,独独求旨娶她。”梁王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轻蔑地笑了,“为一个女人,却失去了丈家助益,却是不值当的。”
“太子如今威势,原也不需要哪家助益,要我说,娶了她倒能让父皇放心。”十九皇子接了话儿来,又想起自己身上的任务来,道,“她如今肯来梁王府上,态度已然是很明显了——既然太子有求和之意,我们何不顺驴下坡,索性留在京中,无论是做个管理宗室的闲散职位,或是去城郊守皇陵,都是富贵一生,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梁王听此,思索了良久,仍旧是一言不发。
“至于萧贵妃,如今成帝还将她关押在慎刑司呢。”十九皇子又道,“若是哥哥能让让步,太子与愚弟我一同求情,不怕父皇不应允。”
梁王听到“萧贵妃”三字,立时哽咽,道:“若果真如此,劳你去太子前传话儿,更劳苏霁姑娘来一趟。”
说完此话,梁王便再无话可说,苏霁与十九皇子二人便知趣地退下了。
二人方退下,那屏风内便立时现出了个人影儿,红黄之色的石榴裙上缀了许多金线,一瞧那做工,便知是织造坊最巧的绣娘织就的。楼氏见梁王坐在椅上,便不顾肚子,生生跪了下去,亦抽泣道:“殿下要为妾身做主。”
“好端端地,又哭又跪地做什么?小心在地上染了凉气,伤了本王唯一的子嗣。”梁王将她扶了起来,搀扶到另一边椅子上。
“殿下可不能服软……”楼氏委屈得落了泪,梨花带雨地看着梁王,道,“妾身不要……”
“唉,本王这不也是没办法了么?”梁王摊手,道,“那苏霁治愈了闵地天花,连带着功劳全都给了太子,太子未曾登基,便有了这样的政绩,本王自愧弗如,已然是争不过得了。这时候服个软儿,等到事态缓和了,另有封赏,那太子也不是个心思小、不能容兄弟的,你又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