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白楚看见皇帝的时候,他面色依稀是有几分憔悴消瘦,但神态却十分的平和从容,见着她进来,抬眼看过来,成熟儒雅的眉宇间仿佛是将所有的锋锐和威势都收敛了起来,微微扬唇,淡淡笑道:“你来了。”
他身上只松松垮垮地套了件月白色的长袍,以银丝勾勒出若隐若现的飞龙,乍一看素淡平凡,可稍一错眼,就能被好似是要从他身上盘旋而出的银龙给晃花了眼。
“民女拜见陛下,恭祝吾皇圣安。”
皇帝深眸中显出点点笑意:“行了,不懂怎么行礼就也别拜了,找个位子坐下吧。”
白楚笑了笑:“是。”
将殿内侍立的宫人都打发了下去,皇帝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最近在外头,可是玩得乐不思蜀了?”
白楚笑道:“自由的时光总是快活的,没有人要求我做什么说什么,短短几月,我把自己都惯得放纵了许多。”
她这话说的坦然极了,皇帝不由失笑:“你也好意思说。”
“知道朕为什么要把你叫进宫里来么?”
白楚随手拿了块摆在旁边的小点心放入口中,满不在乎:“您是天下之主,总不至于大费周章地来算计我,有什么事,您直说就是。”
这话说不清是信任还是拍马屁。
皇帝轻笑道:“听说,你有看中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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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下毒
这话一出, 差点把白楚手上的小点心都给惊掉了。
她悻悻地拿着帕子擦了擦手,低声嘟囔:“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就算是放在现代,信息科技那样发达, 也没有说哪个明星一有恋情就暴露出去的。
她由衷地叹了一声:“你们就欺负我老实吧。”
皇帝深眸微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遍也没看出她是哪里老实了。
“所以, ”他笑语温和,“朕打算送你一件礼物。”
皇帝扬手指了指不远处,小方桌上放着的明黄色卷轴, 淡淡道:“去看看。”
白楚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 听话地起身走过去, 只看外头卷轴上活灵活现、技艺精湛的金龙, 便惊愕地怔愣在原地,犹豫着转身:“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圣旨吧?”
皇帝被那句“传说中”给逗乐了, 眉眼柔和下来, 语气中也添了几分轻松的笑意:“不打算展开来看看?”
白楚定了定神, 将手上的卷轴缓缓展开,上头已经游云惊龙、挥挥洒洒地写了一道旨意, 方正朱红的玉玺都盖下去了, 唯有墨色的几行笔迹中夹杂了一块突兀的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再抬头, 她神色之中浮现出了几缕复杂, “您要给我赐婚?”
她手上的圣旨确实是一道赐婚旨意, 还直接将“白氏楚华”四字给标上去了,男方的姓名却是空白的。
哪怕是白楚,也多少有些被吓到了:“您不会是打算让我看上谁就自己填吧?”她扑哧笑出了声, “您就不怕我将哪位皇子的名字写上去?”
想也知道,她如今的身份是不堪为皇家妇的,可要是这圣旨成立,那无论天下人许不许、对方肯不肯,都只能娶她做正妃了。
皇帝不屑道:“你要是说看中了老四,朕现在就把这道圣旨补全了。”
四位皇子中,也只有四皇子尚未有娶妻。
白楚被将了一军,不由抿了抿唇,大着胆子瞪了他一眼。
当初便是他开口都不能将她领进皇家的门,眼下夺嫡之战硝烟渐旺,各方皇子身边都是数不尽的麻烦,让她掺和进去,怕是宁愿就进宫留在皇帝身边。
至少,他有护她不被侵扰的能力。
皇帝看明白了她的心,瞧着柔情蜜意,里头裹着的冷情比他来说都不少,单单为了几分爱意就甘心让自己身陷囹圄,这样的傻事她做不出来。
想着,他长长叹出一口气,分不清是失落还是欣赏。
白楚知道他眸光洞察明锐得让人不敢直视,但她从来也没在他面前能成功套上马甲,也就随他去了。
当然嘴上还是不甘示弱,低声道:“哪有您这样做父亲的,就这么把自己儿子给推出来了。”
皇帝冷哼着道:“别以为朕不知道,老四对你就没心思?要是圣旨下去,那小子估计能高兴傻了。”
不满的语气,话里话外都是恨铁不成钢。
都说老四像他年轻的性子,皇帝瞧着这么多年也只看出他傻,这会儿倒是觉出几分相像了。
可惜到底成长环境不同,要是换了他,别说是沈瑜之了,就是他亲爹都不一定能阻挡了他掠夺之心。
他年轻时候拥有的大半东西,都是自己筹谋计划得来,要是习惯了这样的法子,是轻易松不开手的。
毕竟年纪大了,心性也跟着慈悲起来,也难得对着他中意的人,还能生出成全之心来。
“不过,”他语气虽然温和,字音落定之间沉稳的气势却尤为慑人,“朕还在的时候,这道旨意你就只自己留着吧。”
“嗯?”白楚疑惑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皇帝唇角微扬,淡笑道:“这是朕留给你的后路。”
“再说了,上头尽是朕的字迹,你便是打算添上谁,若是字迹相差甚大,让旁人一眼看出来,内阁那边也是过不去的。”
白楚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黛眉蹙起,明眸直直望入他的眼中:“陛下,您是到底是怎么了?”
“是上回说过的旧伤?”
她能敏锐察觉出他话里的异样,神色中不失焦急和担忧,皇帝笑意温柔,不禁有些宽慰。
也不怪他按捺着不情愿,为她考虑了一场。
皇帝将她带进宫来,本来就是无趣失望之余,想找个能信任的人陪在身边,故而也没有瞒她的意思,
“旧伤是有,但更严重的是毒。”
“你中毒了?”白楚一惊,忙上前几步,神情凝重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边,“是什么毒?”
皇帝摇了摇头:“暂且不知。”
“不过在朕这儿,他们不敢做得太明显,是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能及时发现,这计策就坏了大半。”
那些所谓的剧毒,不是色彩明艳,就是气味特殊,要制成无色无味的毒药,在慢慢损害人身体的同时还不能被人发现,这本身对其中的成分和计量有严苛的要求。
越是淡、越是慢,毒性就越弱。
“您这样老谋深算,还有人能在您这儿得手?”
皇帝笑笑,也不生气:“马有失蹄,人有失策,朕一时没顾虑周全也不奇怪。”
他虽然说得轻松,但白楚总想觉得他轻描淡写之下是避之不谈。
她放下手上的圣旨,缓缓走近,找了个临近的位置坐下,小声试探着问:“莫非是您身边的人?”
皇帝瞥了她一眼,“瞎猜什么。”
白楚软和了语调:“您总要告诉我呀,万一我想着给您报仇报错了人怎么办?”
这还是头回有人说要给他报仇的,皇帝觉着好笑,方才提及此事时面上乍然划过的冷意暖化了不少,
“你能护住自己就算不错了。”皇帝缓缓开口,“今天朕把你召进宫来,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日后,你小心着点。”
他看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极了,那模样,好像不是他把她硬拖进宫来的。
白楚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您说的,怎么好像要留我在宫里长住似的?”
“是啊,”皇帝淡定自若地点头,“你要是不留在宫里,怎么跟着朕临摹笔迹?那道圣旨你不打算要了?”
白楚:“……”
见她无语凝噎的模样,皇帝心头反而轻松畅快了不少,笑睨着看她:“怎么?不想留在宫里?”
接收到他温和中透着隐晦威胁的目光,白楚很不争气地怂了。
尤其是她这么一进宫,不知道有多少眼睛这时候都盯上了她,要她出宫,也没有保自己安全的把握。
她朝他投过去委屈又哀怨的一眼:“我刚信任着说您不会算计我呢,这会儿就掉您坑里了。”
“不行,我要留在宫里,您总得告诉是谁可能要害我呀?”她不依不饶道,“皇后我是知道的,但给您下毒那神通广大的人应当不是后宫里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