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媚的笑容真挚而纯净:“在我心中,你们都是能够信赖和依靠的好兄长啊。”
沈瑜之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不是真的夫妻,是因为他在新婚之夜逃家了么?沈瑜之自认是个心怀坦荡的人,事到如今也不是说后悔什么的,只是一想到若是那夜他没离家,两人说不准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心头就仿佛燃起了一簇火苗,烧得周围满是灼热。
哪怕理智上,他知道那时候他心里满是白音华,就算留下来了也不会改变什么,但就是有那一丝可能,若有若无的,越是渺小,反而越引得人去挂念。
那他现在呢?
心里还是喜欢音华么?
沈瑜之有些茫然,他本对情感之事就没多少经验,白音华自小与他一起长大,很早就知道两人之间有婚约,因而他也自然而然将对方视为将携手一生的妻子。
可如今的局势已经全然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已然决定与楚华好生过日子,偶尔见着楚华与二哥亲近也会心生酸涩之感,那,这是喜欢么?
还是单纯身为丈夫对妻子的占有欲呢?
白楚看得沈瑜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懒得费心思去猜他想什么,索性向后靠着闭目养神起来。
沈瑜之见状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去打扰她,将身侧的小薄锦被展开,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的睡眼,脑海里思绪复杂,恍然出了神。
沈玧之说要带她出府玩儿,结果只去了一趟广聚楼就回来了,白楚哪肯罢休,转日就想找他去了。
然而一到经年堂,才听说二少爷今日不在府中。
连着两回,白楚干脆就只留下了信,让经年堂的下人们转交,便转道去了墨棠轩。
沈玧之连日不在府上,沈瑜之却是难得天天都在。
上回从沈玧之那儿借来的书看完了之后,白楚想着沈瑜之与沈玧之一样都是才名远播,想来他书房中也该配有不少书籍才是,所以才有这么一趟。
见着她来,沈瑜之倒是挺开心的,只是他平日所爱的书都是诗词歌赋或者名书古籍,其词句内容的晦涩难懂,绝不是从后世来的白楚能轻易看懂的。
“三哥,你还喜欢弹琴么?”白楚翻到一本琴谱,只看封面古朴泛黄,通体不见褶皱,可见主人保存良好,但即使这样,边角处也有了缺口,想来年代应该是挺久远了。
沈瑜之神色一滞,轻声道:“说不上喜欢,只是会而已。”
见他显出几分异样,白楚才从记忆中搜寻出来,往日在白府的花园中,他和白音华常常是琴箫合奏,羡煞旁人。
这个旁人中最为代表的就是原主了。
她和白音华形影不离,每当这时候,就只有站在白音华身边静立欣赏的份儿,真真像个奴婢似的了。
白楚纤长的眼睫轻颤了颤,垂眸看着手上的琴谱,所以,这是给白音华留着的么?
“是了,三哥最擅长的应该是箫才对。”
沈瑜之抿了抿唇,微微笑道:“许久未碰了,也不敢说擅长。”
“那三哥能教我么?”她倏然回身,笑盈盈地看着他。
沈瑜之一愣,“你要学箫么?”
白楚眸光微漾,婉转动人,笑着看了眼琴谱:“无论是琴还是箫,我都想学呢。”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沈瑜之摇摇头:“当初我也是因着喜欢乐理,才托长辈请了师傅,不光琴和箫,那时候什么都喜欢,就什么都涉及了些。”他唇边带着笑意,黑眸清亮明润,“楚华若是想学,我教你就是了。”
白楚缓缓笑开:“那就多谢三哥了。”
第17章 学琴
随后几天,白楚就安心在墨棠轩安家落户了,她的兴趣一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至少这会儿是真心喜欢古琴的。
从雕花梁木上袅袅落下一层月青色绫绡纱,清清淡淡地勾勒出一道纤妙的人影,随风而动。
飘然而上的琴瑟之音,悠扬净澈,宛若苍茫天地间独一份的悦色,余韵绕梁,久久不散。
沈瑜之斜靠在宽大的圈椅上,面前摆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骨瓷莲纹香炉,腾腾升起的白雾流烟使得眼前的所有都仿佛是朦胧的幻境。
鼻间满是清幽恬然的淡香,如同青峦山顶上的晨露,清新宁逸。
一曲终了,白楚素手缓缓拂过微颤的琴弦。
古琴有七弦七音,白楚身为初学者,沈瑜之书房中的那些高深琴谱自然不可能一上来就让她练,这曲《云水亭舟》还是他在记忆中找了曲相对简单的,然后临时将曲谱默写了下来。
等到琴音彻底平息,乔虞才轻笑着说:“好听么?”
这一曲沈瑜之八岁时就已经能闭目弹下来了,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
古琴之深奥,向来是意境比指法重要,而那种玄而妙的境界,只能个人体悟,难以言传。
在教会了白楚基本指法后,沈瑜之想着适合她的琴曲,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云水亭舟》,清心逸致,随意畅怀。
他神色柔和,各种轻薄的绡纱和袅袅重重的白雾,他看不见白楚的神情容色,眼前却仿佛有一张明媚清雅的笑靥,眼尾一点朱砂痣是所有冷色调中唯一的一抹艳色。
“很美。”他确实是十分喜欢乐理的,语气欢快而惊喜,“楚华,你于琴艺一道上天赋超群,早就该学起来的。”
原主可不是就是从小学的么?有什么用呢?
白楚不以为然的收回视线,眸色淡淡地落在泛红的指腹上。
这双手纤细柔嫩,玉指青葱,最是赏心悦目不过。
但其实古代的大家闺秀手指关节处都是带着薄茧的,琴棋书画,任意一样钻研得深了,手上都会留下相应的痕迹。
“三哥,你之前说你最擅长的是什么来着?”
沈瑜之一愣,试探着回:“箫么?”
“哦,”白楚点了点头,露出灿然无辜的笑容,“那你教我吹箫好嘛?”
尾音柔媚婉转,简简单单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不知怎么,特别让人脸红心跳。
沈瑜之轻咳了两声:“如今我府上暂且只有我自己常用的箫,你若是想练,过几日我带你出府去新买一根来。”
他记得她是喜欢出府玩儿的。
果然,绡纱帐猛地被掀开,露出一张满是笑意的小脸来:“真的?那我要去京城中最好的书肆逛逛。”
可得事先说好了,不能再像上回沈玧之那样用一顿饭就把她打发了。
仿佛被她的笑容感染了,沈瑜之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好,你想去什么地方就告诉我,我陪你去。”
这话可是你说的。
白楚面上的笑意更甜了。
另一边,连日不在府中的沈二少爷总算回来了,一进经年堂,就有小厮恭敬地将白楚给他的那份信递上来。
沈玧之黑眸微眯,径直拿着信进了书房,又把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才垂眸打量起这封薄薄的信。
撒金碎花的纸面,带着若有若无的清香,分外熟悉。
定定地看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沈玧之捻动纸张将它展开,上头只有短短五个字:
【盼二哥早归。】
只字未提来找他的目的,连落款都没有,好像就是纯粹从心而起,一时意动。
他墨色的眸底染上了几分深沉,来来回回在这一行字上看了许多遍,最终落在那个“盼”字。
不知过了多久,轻轻叩门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端溪在外唤道:“二少爷。”
心底蹿起了一股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莫名期待:“什么事?”
“长公主处来人传话,说要让您过去一趟。”
沈玧之眉眼瞬间冷静下来,手无意识地收紧,下一秒想起他手上还拿着那封信,合上的掌心又放平了。
“你去回话,就说我稍后就去。”顿了顿,“顺道打听打听,这几日三少夫人的动向。”
“是。”端溪领命退下。
沈玧之将有些褶皱的信纸展开,随意找了本书将它夹在里头,目色沉沉。
……
大约是如沈瑜之所说,白楚在琴道上确实有些天赋,接下去几日,不用他在身边怎么细致教导,光照着曲谱,她已经能将一首琴曲完整地弹奏下来。
如此,不光身边伺候的下人们皆感叹与三少爷和三少夫人的琴瑟和鸣,就是老夫人连着长公主对着白楚也越发和颜悦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