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它交给览川,他沉默着领命,飞身而上,就将这络子挂在了最高的那颗大树顶上。
皇帝见白楚遥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不由出声:“你不想求什么,还偏偏挂了东西上去?”
白楚转头冲他粲然一笑:“若是什么都不留,等我们离开,这场经历就只是留在脑海中的虚幻的回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忘了。可现在我留了印记在这儿,谁也不能说这是假的了。”
皇帝既觉得好笑,心间又泛起了说不清的暖意,那仅有的几分柔情更是软化得不成样子。
“谁说这是假的?”他抬手从身上解下一块龙纹滚金边的玉佩,转身想让身边的侍卫将他的也挂上去,却被白楚眼疾手快地夺了下来,“您可别,我那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图个意头,扔了也就扔了,您身上那都是旁人沾不得的宝贝,神佛不贪这些身外之物,回头只能是被旁人捡了去,多可惜!”
皇帝见她煞有其事的模样,柔嫩精致的小脸上尽是认真,失笑道:“那你说怎么好?”
白楚眼珠一转,凑上前几步,小声道:“您这玉佩,没什么‘如朕亲临’之类的特殊功能吧?”
皇帝一愣,哈哈笑道:“你放心,没有那样的东西,就是早上朕随手拿的。”
那些戏剧、话本里钦差拿着御赐的宝剑或者黄马褂之类的说见此如面君,倒也不完全是瞎话,只不过那都是得皇帝前脚昭告天下,噢,那把看着除了好看不怎么实用的剑其实是朕的爱物,见着它便如同见着朕,然后拿过去才有用的。
否则早早传入世间,钦差连京城都没走出,估计那仿物已经满天下了。
再说了,也不是谁拿着都能用,得人跟剑都匹配上了才行。总的来说,不单是一次性,还是实名制的。
白楚也没去想其中的弯弯绕绕,听他说不是什么富有重要意义的玉佩,也就放了心,“那就给我收着吧。”
皇帝垂眸看她,玩笑道:“你是要从朕身上搜刮多少好东西去?”
“哪有?”白楚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声,才想起放在马车上的头面,底气瞬间就虚了不少,委委屈屈地嘀咕道,“大不了,我将那套头面还给您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她心底是吃准了皇帝送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再拿回去,左右他自己用不了,小小一套头面,他大约就没放在眼里过。所以她小手将玉佩抓得紧紧的,看着模样十分舍不得。
皇帝面上笑意更深,连眼尾出都带起几条笑纹,瞧着越发儒雅随和,“就这么喜欢?”
白楚迟疑着点点头,就听他轻咳一声,仿佛漫不经心地道:“既然喜欢,让你收着就是。”
“那谢谢您了。”她喜滋滋地将玉佩收起来,能近皇帝身的,都是珍宝级别的,即使她对这些玉啊石啊的成色等级没有多少研究,见着这玉佩也能觉着几分不凡来,若不是上头有龙纹不好让别人看见,她都想拿出去让人鉴定鉴定这值多少钱。
没办法,她这会儿看着是招天惹地,无所不惧,那也是盼着等回头跟沈瑜之的事情了结后能销声匿迹,多去不同地方欣赏欣赏这个时代的景色。
人身在外,最不能缺的就是钱了。
所以,她现在确实是挺穷的。
皇帝自然也能看出她这是发自内心的纯粹喜悦,眉心舒展,连带着他也不自觉扬起唇角,深眸透着淡淡的柔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她身上。
览川武艺卓越,来回也就是几息的时间,远远望见两人相对而立的一幕,他下意识放缓了脚步,从今日出来就高高悬起的心在几次波动后重重落下,他神情越发冷硬,好似是生怕一个不注意泄露出什么来,悄无声息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同白楚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能看清她的神色变换、一颦一笑,又恰好掩住了自己的身形,不至于被她发觉。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白楚指挥着撵车去了东街几家有名的点心铺,每样都买了三四份,然后全都给皇帝分了一份。
“宫外的小吃虽说比不上宫里的精美,但味道上肯定是不差的,您要不信,这些都给您带回去尝尝,如果不好吃,只管来找我就是!”
听着她信誓旦旦的保证,皇帝觉得好笑,调侃道:“不好吃就来找你?难不成你还有手艺能给朕做出点好吃的来?”
“我手下做出来的东西可不知道能不能给人吃,您龙体贵重,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皇帝逮着她这项弱点,就有些不依不饶了起来,良久,白楚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不行,白煮蛋您爱吃么?鸡蛋羹呢?”刚升起些许自信心,下一秒又耷拉下去了,“是了,我不会用炉灶……”
“哈哈哈!”皇帝笑眯眯地看着她神色的快速变化,才雨后云霁,没高兴两秒就又皱拢成一团,忍不住大笑起来。
……
到回府的时候,白楚自然是要坐回到自己马车上的。
她将买回来的小物件兴冲冲地摊开,放满了一桌子,拉着览川的袖摆:“览川你看看,喜欢什么只管拿,我送你!”
览川抿唇沉默,目光从她的笑靥转移到桌面上,突然连推拒的心情都没有,随意指了一样不起眼的木雕,“多谢少夫人。”
白楚眨了眨眼,俯身直直对上他的目光:“览川?你是不高兴么?”
览川抬眸,不假思索地否认:“奴才没有。”
他只是有些挫败,还有些说不出的怅惘。
但到底是因为什么,连他自己都理不清楚。
白楚弯下腰,手肘抵在腿上,右手托着下颌,眸光亮亮地望着他,软软地问:“你以前要是心情不好,也是这样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的么?”
第99章 疑窦
一直到览川回到墨棠轩同沈瑜之禀报的时候, 他飘远的思绪还没回来, 只不过他一贯是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模样,倒也没人察觉出异常来。
沈瑜之知道白楚爱玩, 出府左不过就是在闹市上逛逛,买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回来,所以倒也没问他今儿的行程, 只是关心着询问了一下是否有什么意外发生。
览川想起在临分别前, 白楚同他说的话, 平静无波的眼底飞快闪过一道复杂之色,转瞬即逝,他垂眸沉声回道:“并无。”
闻言,沈瑜之也松了口气,笑道:“难得出府逛一逛, 楚华想必很开心吧。”接着又忍不住嘟囔, “也不知道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回来?”
他腰间挂着的锦囊中,装着一个略显陈旧的平安符, 已经是白楚很早之前送他的了。
这时,览江突然从外头进来了, 恭敬地递给沈瑜之一张纸条:“三少爷, 这是四殿下给您传来的信。”
因着裴昡在贤妃跟前透露过几回对圣上的赐婚不满的意思, 贤妃生怕风声传出去会让圣上对他心生不满,就强拘着裴昡留在宫中,非要他改了主意才好。
闹到这个地步,裴昡也不好将亲眼看见孟芊芊与外男私会的事情说出来, 没准贤妃还觉得他是想逃避成婚所以想法子污蔑人清白姑娘的名声,再说,裴昡不愿娶孟芊芊也不是因为她另有心上人,所以这事儿就瞒了下来,到如今,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大婚章程,还在礼部循序渐进地筹备中。
因着端敏长公主,沈瑜之也进宫看望过裴昡几回,就成了他和外界通信的媒介,但凡裴昡身在深宫不方便做的事,都交给沈瑜之帮他先管着了。
所以他近来才会这么忙。
听着四殿下有令,沈瑜之也就不跟览川多说了,当即将纸条借过来,上头的墨迹如雷霆万钧、力透纸背,笔锋处处显出凌厉来,看得出来裴昡写的时候怒意不轻。
他不由凝眉:“备车!”
……
沈瑜之一离开,白楚这边就收到消息了。
“这太阳都快落了,三少爷还急匆匆的是要往哪儿去?”双喜动作轻柔地为她解开发髻,一边疑惑地问道。
“他近来常往外跑,有什么稀奇的?”
要是按照原书的情节,能让沈瑜之这么奋不顾身的应当是女主,可如今剧情线偏离了十八弯去,再一猜,估计就是四皇子裴昡了。
联想到今儿遇上的三皇子及那个赵家的纨绔子,白楚黛眉微挑,颇有几分好奇,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意外,若是,未免也太巧了,要不是,三皇子如果连皇帝出宫的行程都能打听的到,也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