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州,你醒了!”辛伊抹了把嘴上的油渍,舌头打结道,“我就知道你今天会醒,特地叫了外卖呢!你看,是你最喜欢的炸鸡…骨头。”望着满满一盒的“残骸”,辛伊就差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块捡回盒里,好歹充个数。
参照各类武侠小说,高人们不都动不动就要闭关修练个一年半载的,这么比对起来,楚州睡他个十天半载的倒也在理,更何况这种方式显然安逸舒适的多。
自那日以后,他的伤势似乎有了好转的迹象,至少再不用整天从头睡到尾,而是睡十一个小时能清醒个把小时。
“必须要充分利用那一个小时,尽可能地给楚州多投食…哎呀!是时候秀一波真正的技术了!”辛伊如是想着,磨刀霍霍进了厨房。
至于她的手艺,不好评价…当然,辛伊也知道接受另一种味觉,通常是需要一段过程的,你看楚州从开始抵死不从到如今的“甘之若饴”,便是最好的佐证。
“能在短时间内做出这种转变,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我在厨艺上的天赋异禀。”这是辛伊彼时对苏暖所说的原话。
也是从那以后,辛伊起早摸黑,煮粥煲汤更是殷情。
“楚州,这几天我回趟卞城,择几株灵芝草给你炖乳鸽。”
刚是一口鲫鱼汤入口的楚州就差没给呛住,心下暗自质疑说,“这都是谁想出来的黑暗料理?”
却见辛伊恍然未觉,在那头自言自语着——
“纵观三界,无论是品相还是药效,都以我们魔界的灵芝草为贵,而整个魔界呢,又以魔都浮罗城的为首…”
“我可听说,顶尖儿的已全数充做贡品,流入你们魔君的后库。”楚州冷不丁地开口打断道。
“这你不用担心,凭我跟子离哥哥的交情,别说是讨他几枝花草,即算是连门带把手的,要他一间库房也是不带说的…”辛伊拍了拍胸脯,微扬着头笃定道,神色之中尽显得意。
“哥哥?交情?”
忽听楚州又是冷不丁的一句,紧蹙的眉宇如同化不开的雾霾,将她彻头彻尾地笼罩。
“按辈分来说,我其实是该叫他一声叔叔的,但…”辛伊哆嗦着瞬间醒过神来,却是支吾了半天也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你们曾有婚约,且魔族中人不甚在意排行辈分,后便改以兄妹相称了?”不想楚州竟将她的情况了如指掌,猝不及防地就接了她话往下说去。
“慢…慢点…”辛伊眼睁睁地看着楚州长睫一垂,状似无波无澜将那鲫鱼汤一口饮尽,举手投足间大有借酒消愁的架势。
“这汤果然同预想的一般…”楚州面上照旧无甚表情,只是下咽的频率更是加快了些。
“哈哈…”而在旁的辛伊见阻止不下,又是震慑于楚州异乎寻常的举动,只得干笑两声故作轻松,却见额上的细汗已止不住地往外渗出,“多早以前的事了,玩笑话,都不作数的…只是你…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近几日。”楚州放下了碗,脸上照旧看不出喜怒。
“近…近几日?”
难不成他是做梦时候听说的?
在这沉默的当口,忽闻“哗啦”一声…“!!!”
辛伊瞪大了眼睛朝床头瞥去,只见原本那胎质轻薄,透如凝脂的羊脂釉盖碗,现已是七零八落着,边缘齐整的碎片,一溜儿都瓦白瓦白的,像极了轰然散落的森森白骨…白…白骨?
形式当前,她已来不及心疼那碗,立马下意识地缩了脖子,寻思着脱身妙计…“这碗质量也忒差了些?竟兀自裂了,我先去扔了,别一会儿割到了手。”辛伊眼珠子滴溜一转,寻着个由头借机欲退出屋内。
“辛伊。”
楚州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惊地辛伊的心顿时漏跳了半拍,“他…他叫我?还是…连名带姓的?”
她不敢再细想下去,幽幽地回过头来含糊道,“啊?”
“我不在的时候,你别去往生道,知道吗?”微微沙哑着的嗓音透出些莫名的不安来,不过当时仓皇之下的辛伊并没有听出他情绪上的细微差别,煞白着脸心中瞬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都知道了?”
辛伊心底一虚,目光左躲右闪着不敢正视楚州的目光,暗说“不应该的,之前冷斐同与寒相继渡了法力给他,若楚州当时是处于清醒的状态,以他的性格,如何会接受呢?…”
“他或许只是给我提个醒,防范以为然吧?”如是想着,她的心绪平复了不少,当即踧踖道:“当然,当然…我怎么会去呢?我最讨厌那玩意儿了,给我钱我都不去!…”
迎着楚州的目光的她,虽控制住自己没有露怯,却仍是止不住地加了不少多余的小动作,那一通摇头摆手下来,连她自个儿都知道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其实她方说的,大多也是实话,她跟那往生道向来是八字不合。钱确实打动不了她,而为了楚州,她无论如何也要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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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州的情况不大好,如今看来,只能去把赵彧(yu)找回来?”
“赵彧?”辛伊重复了一遍,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错愕道,“北门彧!你说的是北斗神君?”
“除了他还有谁,我就不信这三界还会有他治不好的病?”
而这时,在侧的冷斐竟也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辛伊这方觉着与寒并未大放厥词,虽说北斗注死,司命主寿,北门神族正是三界中一等一的医学大家,可她从不曾听闻这一代的神君医术竟能到了这般境界。
“可是南斗神君现在何处?”
“不知道。”却见与寒应地坦荡。
“…”
当年五方神君合离重启往生道,往大了说是造福三界,往小了说是便于他们历劫修炼。
幼时,辛伊曾听散仙道:“上古有五大神族,南斗掌生,北斗注死,东斗司战,西斗主和,现任的四方神君竟同时应劫,徒留中斗神君坐镇三界,这一切,是否与往生道的重启大有关联?”
现在细想来,那老头恐怕也是知道些内情的。
“一直以来,往生道都有个BUG没有修复。”只见与寒一本正经地开口,成功地将辛伊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BUG”话方问出口,她又是张了张嘴,却是忍住了劝他少玩些游戏的冲动。
“往生道距离出道口五分之一处,存在一个不定时生成的无底漩涡。它的生成时间,甚至连我们都无法演算获得,更谈不上避免或是彻底消除。”
“那要是不小心进到里面会怎么样?”
“寻常人被卷入其中,前路未卜,与死无异。”
听上去怪是惊险的,辛伊光是听着已出了层细细的薄汗,却见与寒的脸上并无半分担忧的神色,徐徐道,“如今,我们感应不到老赵,十有八九是去了那里。”
也是,北斗神君又不是寻常人。
若用与寒的话说,他可是全服第一‘奶爸’,假设单枪匹马地挑战个副本,除了打得慢点,其他没毛病。
辛伊先是嗤了一声,转念想来,真心觉着与寒这话讲得也没啥毛病。
于这当口,门铃响了,三人颇有默契地同时噤了声。最先起身的辛伊边走去开门,心中边犯着嘀咕,“该来的都来了,还会有谁?”
“咔哒…”门应声而开,门外站着的却是…韩以伦。
如今,没有长林身份的束缚,他和琅子已成为了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他们的生活也正呈现着归于平静的趋势。
不过,据他所言,恢复了肉体凡胎的自己,似乎于睡梦之中还会偶尔受到残识的牵引。辛伊也还记得那长林本是北斗麾下,七星列一的瑶光宫破军仙君,再且听他说道——
“昨日,我感受到了北斗神君,且在梦里我看清了路标,上头写着‘林南’。”
“林南?”
蓦的听闻此言,不禁是辛伊的心咯噔了一下,连带闻声而来的与寒也不禁提高了音量,“他为什么会在林南?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即便是进了BUG也不应该的…”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暗地里落井下石。”曾有过相同经历的冷斐异,冷冷地开口异常笃定道。
辛伊虽不知道他们神族的恩恩怨怨。只是有一点,她很清楚,那便是北斗神君的处境定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