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维吉尔身上的魔力波动让但丁差点以为尤里森就要回来了。好在Qlipoth的树根附近的上万场决斗让他们暂时在兄弟打闹方面的疲劳值都接近了临界点。维吉尔甚至没有拔刀。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同胞弟弟，仿佛在看一只在地毯上撒尿并且屡教不改的狗。
“所以，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事情要从几分钟前说起。
半魔的生理非常科学，不吃东西就不用排泄，所以斯巴达家的后裔可以长期在魔界那个不毛之地保持酷哥形象。但是为了庆祝回归人类社会，他们刚一离开Nico的房车，但丁就从路边的冰淇淋车上买了两个甜筒。这就酿成了悲剧。
“你从哪儿来的，货币？”维吉尔望着手中的蓝魂石，把它们捏成粉末洒在奶油上，吞了下去。
“感谢Nero吧。那辆箱车里面有个手工存钱罐，里面总是备着几个让人打电话的硬币。” 传奇恶魔猎人的指尖也弹着一枚，丝毫没有窃取侄子零花钱的愧疚。“啊，人类真可爱——你不这么认为吗，老哥？”
他们像散步一样回到Devil May Cry，但丁一脚踹开了装饰作用大于实际作用的木门。迎面飞来的灰尘给了他们一个热切的拥抱。但丁一边咳嗽着一边挥开了眼前的迷雾，大厅里熟悉的桌椅摆设，和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好吧，重新开张喽！！！”
“……还是老样子，毫无品味。” 维吉尔发出一个嘲笑般的气音。
“老样子？”但丁有一瞬间有种维吉尔曾在事务所待过的错觉，但维吉尔指的也可能是他本人，所以他没有深究。“这就是外行发言了。听着老哥，恶魔猎人这份工作非常特殊，是一般人无法踏足的领域，所以不免就要讲究一些仪式感。假如我穿着T恤和人字拖，玩着智能手机，用手提电脑看信用卡账单，就会令慕名前来的委托人失望。所以我们必须刻意营造出一种复古的氛围，比如这个电话，这个唱机，还有这些——” 他举起双手，拇指指向钉在墙上的一排恶魔头颅。
维吉尔啧了一声，明显是在嫌弃那些标本缺少美感。他摸着刀柄，看上去很想立刻就回到魔界，猎杀一批色彩鲜艳长相别致的魔物，整齐地重新钉过。
在他们就抽水马桶的问题差点又进行过一轮切磋后，但丁开始认真思考赚钱的对策。他习惯性地拿起电话听筒，但立刻就扔了回去。
“哦该死，当然打不通。不过莫里森或者Lady，或者Patty, 谁都好应该会定期回来看看吧。你瞧，那棵植物，肯定有人定期浇水。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个，我们马上就可以上工了。”
“在此之前呢？你打算就这么——保持原样？”
“欸，饿两天又不会死。”但丁把靴子依次跷在了桌上，“再无聊的魔界不都挺过来了。至少我这里还有床。也不会有人打扰，我打赌能找到点我们俩都感兴趣的娱乐。”他抛了个意图明显的媚眼。
“有欲望而无行动者滋生瘟疫。” 维吉尔无机质一般的灰蓝色眼球慢慢扫过屋内的每一样摆设，最后定格在但丁身上。“我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把这里产生病菌的东西全部扫除干净。”
“不是，我感觉你在争对我。”
但丁的猜测是对的。他们没有忍耐很久，在维吉尔的威逼下打扫了两天卫生后，熟悉的中间人带着重逢的惊喜和一个意外的消息造访了事务所。
“……什么意思Morrison？什么叫我已经死了？？”
“Redgrave市的骚动影响比我们想得都大。不少猎人被雇佣参加了行动，幸存的大概只有三分之一。行里人谁都知道传奇的但丁也去了那里，但没有回来。你失踪了整整六个月。” Morrison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因此程序上，你已经死了。不再会有专门指名给你的工作。我认识的一些老主顾们也基本上撤销了这边的生意。”
“但现在我本人回来了啊？不能和他们解释一下吗？”
“实际上，你失踪后没多久就出现了几个‘但丁’的冒牌货，闹了不少笑话。现在主顾们已经不会轻易相信‘但丁复活’这种蠢话了。除非有什么机会证明你自己。” 中间人拍了拍手上的烟灰，“如果急需工作的话，我手头有两三件不指定对象的活儿。大概是以前的你看不上的那种。”
“胡说。债主才有资格挑三拣四，我一向是全部都要。”
“第一件，继续清扫Redgrave市区残留的杀人植物根系，和一些小型恶魔。”
“还没有打扫干净吗？我以为尼禄那小子可能干了。”
“因为这工作又累人又耗时，报酬还很低。这不是Redgrave第一次发生恶魔袭击了，原先的住民不是丧生就是撤离，现在几乎已经没人愿意搬回来，大家都害怕类似的事情还会重演。因此市内的地价降到了最低，也没有地产开发商愿意投资，市政本身就已经负债累累更没有余力支持重建。现在这份活儿的报酬还是几个民间慈善机构拼凑出来的。”
“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快成店名了。”但丁扶住额头。
“所以说到尼禄，在这边的状况几乎构不成威胁的前提下，我很乐意把报酬更高、更靠近Fortuna的工作介绍给那孩子。你知道的，他们要支撑一个孤儿院，很不容易。”
“你可真是个好人，Morrison。”
“顺带一提自从半年前Redgrave市发生的事情之后尼禄在圈里的身价提高了大概十倍。有人亲眼目睹了他在事件中‘英勇的营救行动’，还是军 方的人。另外他的手臂奇迹再生也已经在暗网上传开了，黑市上还有匿名买家出高价收购他的血液或组织，剪下来的手指甲也行。”
这话让一旁像雕像一样安静坐着的维吉尔突然抬起了眼睛，视线扫向这边。但丁和中间人都默契地假装没看见。
“对于我可爱的侄子来说未必是件好事。还有呢？”
“第二件，距离本地200英里外的Foras镇出现了人类被怪物袭击的传闻，留下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但没有实际的目击者，也没有可靠的影像记录，所以是否是恶魔所为也只是猜测。如果调查清楚并清除威胁的话，可以从当地警局领到赏金。第三件，联合教团的科学研究部下个月将在Paimon市召开一场学术会议，想要聘请精通恶魔知识的可靠人士担当会议的保镖。”
“联合教团？”
“以打击异世界的魔物、保护人类为宗旨的宗教机构，只不过他们不像Fortuna那么与世隔绝。这块大陆上曾经有好几个信仰斯巴达的教团，后来它们名义上合并为一个，在世界各地设立分部，并各自拥有自己的研究机构。他们的信众数目总体或许没那么多、但其中不少都相当富有。也就是说，这是一笔不缺少投资人的生意。”
“那他们还缺保镖？”
“参加会议的绝大多数是没有战斗能力的研究者。而教团的战斗人员需要驻守在各自的分部，不能全部过来。总之就是缺人手啦想要雇几个，这没什么稀奇，现在很多商业、娱乐业巨头出席的活动都会依靠外聘的保全公司，更不用说研究对象是恶魔这种敏感的圈子。”
“我怎么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你的直觉一向很准。但似乎对赚钱没什么帮助。”
“哈哈哈，真是残酷啊Morrison。” 但丁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笑了起来，“我全部都接了。”
“老规矩，佣金我抽一成，Lady两成。”
“为什么还有Lady的份？既然都当我已经死了欠款怎么没有一笔勾销？？这个女人比恶魔还狠啊？？？”
“你不会希望我把原话带给她的。顺便，恭喜重生，但丁。”
“……我是一出生就带着负债吗？？？”
“喂，但丁，那个人——” 离开之前，Morrison站在门口，用最小的声音对但丁说道，眼神暗示着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维吉尔。“我从Lady那里听说过他。你的哥哥，似乎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哦放心吧。他现在无害得就像一个盆栽。Qliphoth以外的那种。”
“但愿如你所说。”
“我们在魔界沟通了很久。”但丁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捅”的姿势。“多少达成了一致。而且他比我还要渴望工作。不管你信不信，他活得可讲究了，我估计刚拿到报酬他就会给这个店添一堆新家具新书橱，甚至一张新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