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沮丧。
“你要不直接去住酒店吧，还要收拾多麻烦啊。”
“家里还有一些我母亲的东西，我想要去收拾一下。”
陆羽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无奈。
心里却柔软的不可思议，她总是这样，爱操心，之前会操心他考不上高中，念不了好大学，现在会操心他太累了，会操心他去睡七年没有人住过的屋子。
“哦，好吧，那你去忙你的，我进家门了啊。”
“嗯，晚上记得给我打电话。”
挂掉电话，温宁定定的看了一眼小区的大门，除了有些陌生以外和记忆中无甚差别。
她抬脚迈进去，记忆一点点汇拢。其实她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悉，高中的时候一直都在住校，放假的时候又经常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即使在家她也很少出门，基本躲在房间里看书。
但是这次回来，还是感觉到了不一样，路边的树似乎长大了不少，树下用来坐的椅子坏了不少，没坏的，上面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脚下六角形石砖磨损了好多，边缘有了不少的缺损，她记得之前这条路，很平整，妈妈穿着高跟鞋也能健步如飞，现在怕是要小心翼翼的躲避那些小坑洞。
四号楼前的草坪上被踩出了一条路，光秃秃的，两边都是发黄的杂草。
站在单元门口，墙壁似乎也脏了好多，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广告，保洁撕的时候没撕干净，留下白白的印子，像牛皮癣一样，贴在门上。
温宁掏出钥匙，圆圆的小小的一个，按在门铃的地方。
“滴”的一声，门开了。
楼道里面有些暗，墙壁也发黄，墙上五颜六色的都是小广告，有点被撕了，有的明显还是刚贴的。
温宁走过走廊，来到电梯口，按了按钮。
等的时间很短，几乎刚按下，电梯就打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人和一条狗，狗是一只大金毛，拴着链子，张着大嘴。
牵着它的是一个老人，头发花白，但是腿脚还算利索，看到温宁的第一眼就挡在了大金毛和温宁之间。
似乎是怕她怕狗。
一边抚摸着大金毛的脑袋，一边冲着温宁柔和的笑，“没事，他不咬人。”
温宁退后一步，看着那人拉着大金毛越走越远。其实她不怕狗，小时候，奶奶家养狗，那种黑色的大土狗，喜欢冲着人疯狂的摇尾巴。
温宁每天都偷偷喂它吃肉。
电梯门关了，里面只有温宁一个人……
电梯里都是广告，装修的，美容医院的，温宁还没有看完，就到了楼层。
出了电梯，左边第二户就是温宁的家。
还是那个蓝绿色的防盗门。温宁掏出钥匙，齿痕里有些发黄，银白色的喷漆已经掉光了。
插到锁孔里，轻轻转动。
“吧嗒”一声，门后站着温爸爸。
他似乎正要出门，一只脚上还穿着拖鞋。
看到温宁的时候有些惊讶，下一秒脸上就笑了开来。
又觉得不是很妥当，马上收敛了笑。
转头去叫人。
“桐桐，小宁回来了。”
声音里的雀跃骗不了人。
温宁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耳朵里听着温妈妈不相信的抱怨声。
“温峤我和你说，你……”
穆桐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泪倏地落下来。
“你个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啊？”
穆桐的声音尖利，完全没有了温宁记忆里的不紧不慢。
温宁记忆里的穆桐总是高高在上的，不紧不慢的说着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情绪崩溃着，像个泼妇一样，扑到她身上，伸着手要打。
落在身上却没有一点力道，倒是拉扯的她摇摇欲坠。
温宁的眼神迷茫，对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堵在门口干什么，赶紧让孩子进来。”
“进去做什么，你让她走啊，走了就别回来。”
话说的难听，可是抓着温宁衣服的手，却半点不见松。
“你就作吧。”
这是记忆里第一次，温峤反驳了穆桐。
温宁有些惊奇的看着。
她是不是错过了很多？
温峤上前拉着温宁和穆桐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又忙活着给他们娘俩儿倒水。
期间穆桐低着头，除了抓着温宁不松手之外，一句话也不说。
温峤欲言又止的看着穆桐，最后还是自己张开了嘴，“这次回来有事吗？还走吗？什么时候？”
连着抛过来三个问题，温宁理了一下思绪，一个一个的回答，“没什么事，还走，过了年。”
温峤叹了口气，“也好，回来过年，有两年没见你了。”
温宁低着头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一路上积攒的问题一个都问不出来，也不是害怕就是觉得沉重，父母的表现重重的压在她的心上，让她说不出任何质问的话来。
心头堵的厉害，原本不理解的一切似乎都能理解了。
比如她回答是，穆桐收紧的指尖，她眼角还未干的泪痕。
还有温峤鬓角的白头发。
进了客厅，灯光大亮的情况下，她才看清楚，父母两个人都已经有了白头发，穆桐还好，温峤却已经遍布了满头。
“之前的事，是我们两个人的错。”
温峤主动开始说话。
温宁安安静静的听着。
“我和你妈妈不是一个合格的父母，你小的时候把你丢到爷爷奶奶家，初三了才接回来。你爷爷奶奶把你教的很好，我们也是怕……”
温峤停了一下只有继续说道：“怕因为我们两个太忙了没时间管你，所以管你的事比较多。”
这句话，温宁听懂了，父母是怕自己学坏，怕自己之前在爷爷奶奶身边好好的，回来之后却学坏了，这就说明他们两个人不会教孩子，不顾家。
“之前完全是顾及着你高考，怕影响到你学习，后来是因为抹不开面子，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温峤抹了一把脸，今天也算是抹开了脸面，第一次在孩子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败。
他们两个是真的不会教孩子。
“我们……”
“宁宁，你能原谅妈妈吗？”
温峤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穆桐能说出这句话来。
她强势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在女儿面前低下了头颅。
为人父母的，在儿女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的理所当然，承认自己的自以为是。
何其艰难。
“你妈妈她……”温峤话说的艰难。
问手搭在妈妈手上，看着爸爸。
温峤注意到温宁的动作，欣慰的笑了一下，“你妈妈她一直在难过，也一直在担心。”
幸好你现在回来了。
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是三个人心里都明白。
是啊，幸好，我回来了。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钻了牛角尖，一个抹不开作为长辈的面子。
总要有一个人先妥协，先因为爱的而选择退让。
比如温宁回来了，她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温爸爸帮她走完。
很多年没有好好的聊过，突然一下子开始聊天，都还有些不适应但是谁都在努力，都在试着去包容去理解，去站在对方的角度看到问题。
气氛还算融洽。
温宁在心里悄悄的感谢陆羽，如果不是他坚持要回来，或许，她还无法迈出这一步。
说不定哪天会拖到无可挽回的哪一步。
说道陆羽，他现在站在自己七年没有回过的家门口，看着站在门里面的，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谁让你进来的？”
第三十二章
陆羽家的房子当年是买在靠郊外一点的别墅.但是现在随着城市的发展已经完全被并到了主城区。
周边已经成了一个新的市中心。
跟着记忆里的路走，陆羽已经完全找不到地方了。
小区开发了好些新的楼盘，陆羽他们家属于很早的那一批，这会自然也变成了外表看起来最破旧的那一栋。
时光给它加了一层厚重的幕布，遮盖住原本的芳华，先出历史的沉淀来。
陆羽站在门口，铁灰色的大门，每次他都站在窗前看着父亲和母亲跨过这道铁门离开。
掏出钥匙，却发现打不开门。
锁孔和钥匙不匹配。
而且这个锁也太过干净了一点。
本来应该杂草丛生的院子里。竟然种着菜，绿油油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