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微愣,抢过纸条复又看了几遍,上面写着,“帮我做件事。”确实没有一个字明确说要他杀人。
“我做不了。”老乞直言拒绝,起身就走。
“先生专门来这一趟也不容易,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事想请教先生。”俞疏桐合上窗户,挡在那,似乎打定主意不让老乞从窗户离开。
老乞要走便只能走前门,这样一来,他就把自己的踪迹暴露给了他正在躲的人。
俞疏桐微笑道:“先生姓楚,叫楚随,对否?”
话音未落,俞疏桐脖子上便悬了根筷子。老乞握着筷子缓缓施力,俯视她道:“不是,你当如何?”
“先生不是说自己不杀人了?”俞疏桐无惧无畏,仰起脖子望着老乞,“这又是做什么?”
“你说出的话我不满意。”老乞收了筷子,退开几步,说,“让开,老朽早上还未吃东西。”
“先生若配合,我马上让人上菜,保准先生吃个够。”俞疏桐扫了眼窗户,意思很明白,只要老乞不从窗户逃跑,她就给他吃的。
“老朽还未沦落到吃白食的地步。”
“先生每天在东街店铺门口乞讨还不算吃白食?”俞疏桐惊讶道。
老乞一噎,俞疏桐再接再厉,“我也不是让先生吃白食,是有交换条件的。只要先生帮我做件事,添昼阁的珍馐任先生吃。”
“不行,让开!”老乞声音凌厉,抬手预备拨开俞疏桐,谁知她梗着脖子死不让开,却让他无处下手。
“我绝不是让先生去杀人,且做完这件事,我会给先生提供一个新去处,绝不会委屈先生。先生不先听听我想让你做什么?”
她记忆中,这老乞躲在东街做乞丐一做就是七八年,将自己弄得邋遢十足,最终还是没躲过某个组织的追捕。那不知名组织捉到老乞,没多久老乞又逃了出来,误打误撞让俞溶溶救了。俞溶溶以救命之恩和那不知名组织相挟,让老乞为她杀人卖命,做尽坏事。
若她不来,老乞在东街顶多再呆半年,便会被那不知名组织抓到,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俞疏桐在发现自己回到十三岁的时候,就想起了这人。她不想看见这把利器落到俞溶溶手中,也没把握让这把利器安心待在她手中,便想来个交易,各取所需,谁知这人顽固不化,怎么都不应下这个交易。
她说完那话,老乞略微动摇了一会,又重新坚定起来:“不听!闪开!”
俞疏桐还想再说些什么,那老乞耳朵一动,忽地从她面前消失。店小二的脚步声停到门外,接着敲门声响起:“客官,您点的菜品可以上了吗?”
“放到门外便可。”
“嗳!”
店小二脚步声远去,老乞不知从哪跑出来,对巴着窗户不撒手的俞疏桐,道:“让开!”
他声音冷厉,有些不耐烦,俞疏桐哪会怕他。这老乞也就是虚张声势,一旦他动手,那个不知名组织立刻就能发现他,她怕什么?有什么比这个交易做不成,她爹重新被任命查亏空,最后一命呜呼让她害怕的?
“我想请先生帮我递消息给安王世子。”委婉的老乞不听,俞疏桐索性把自己的条件说了出来。
“你自己不会去?”老乞视线在她衣裙上流连了一圈,如此说道。
俞疏桐这身衣裳用的底料是专供皇宫的锦云缎,宫中赐了她爹一匹,她爹就给她做裙子了。这料子只有京中显贵才有可能用得起,而用得起的人又怎会接触不到安王世子?
“这个消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也不能让人知道消息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俞疏桐沉声道,“因此我才找到先生,希望先生接受这桩交易。”
“找到?”老乞咀嚼着这个字眼,目光一凛,“你从哪得知我的?”
“梦里!”俞疏桐一口答道。
“小姑娘,谎扯得有些大了。”老乞冷冷道,“趁老朽还有心情和你说话,你最好快些交代。”
“我无意打扰先生的生活,只是不得不为。先生的行踪小女子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只想请先生接受了小女子这桩交易。”俞疏桐卸下腰间的玉佩,递到老乞面前说,“以这块玉佩为证。”
这玉佩以梧桐叶为形,上刻一“俞”字,是她娘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她肯拿这东西出来作证,也是极为看重与老乞的交易。
岂知老乞看都不看那玉佩一眼,说道:“你威胁我,我不接受。你若敢把我的行踪透露出去,我会先血洗你家。”
“先生若不答应这桩交易,我家迟早会灭门,被谁灭不是灭?”俞疏桐声音兀地变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乞。
老乞似没想到一句普通的威胁竟让她反应如此大,他示弱一般退了几步,解释道:“你不把我的行踪透露出去,我不会找你事的。”
雅间的门就在此时“吱呀”一声开了,“小姐,奴婢忘带银子了,”翠儿踏进雅间就被里头的臭味熏得头晕眼花,“小姐,你在这做了什么,好臭啊!”
翠儿捂着口鼻重新关上门,回身就对上了一双寒光四射的眼睛,她登时尖叫出声。俞疏桐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捂住她的嘴,护到她身前,咽了咽口水,说:“先生莫见怪。小女子的丫鬟只是胆小,没什么恶意。”
她都这么说了,翠儿还不知天高地厚,附到她耳边悄声问:“小姐,这是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人。”
俞疏桐眼见老乞暗下目光,朝这边走来,连忙喝止翠儿,可惜为时已晚,那老乞走到她面前,将翠儿拎出来问:“你说谁不是人?”
“你……”
“翠儿!”俞疏桐把翠儿塞回她身后,忙向老乞道歉。
老乞伸手一指翠儿说:“你说的事我答应了,把她交给我。”
“不行!我不答应!”俞疏桐一口否掉这个条件,翠儿也是她的家人,怎能说给便给。
她和老乞僵持片刻,翠儿自己踮起脚,露出脑袋对老乞说:“我答应了。”
“翠儿!”
翠儿无视俞疏桐,继续说道:“只要你帮小姐办事。小姐今早刚把我的卖身契还给我,你帮小姐办完事,我就把卖身契给你。”
“好!”老乞狞笑着看向俞疏桐,“递什么消息?”
“不递了!”俞疏桐拽下荷包扔到地上,掀开门拉起翠儿就往出走。脚步还未踏实,门忽地合起来,将二人关在了门内。
一刻钟后,俞疏桐踢开雅间门当先离开,不一会翠儿追了上去,直追到西街逐味坊,二人一起买了烤鸭才打道回府。
俞府门前停了顶暖轿,俞疏桐扫了眼上头定国公府的记号,漠然走过。进了门,一锦衣老婆子笑着迎上来,行了礼,道:“老夫人请三小姐回府里小住两天,俞老爷已经答应了。三小姐,咱们什么时候走?您什么也不用收拾,老夫人已经吩咐人打点好了,您人过去就足够了!”
“王妈妈,”俞疏桐喊住王妈妈啰嗦的话语,“我爹答应了,我还没答应呢!”她将食盒甩给后头追来的翠儿,转道去了俞敬则的书房。
王妈妈和翠儿面面相觑,接着都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王妈妈呼道:“三小姐!老夫人还在府里等您呢!您快些做决定!别让老奴难做啊!”
翠儿则抱着食盒底气不足地喊道:“小姐!等等奴婢!”
第4章 阻拦
从王妈妈口中得知俞敬则同意她去国公府,俞疏桐憋着一口气来到书房前,犹豫片刻,抬手敲门,“爹,是我。”
书房里,俞敬则正思索如何下笔将自己的决心告知女儿,闻声立刻搁笔拿书,假模假样地翻着书页,回道:“进来。”
“爹你同意我去国公府住?”俞疏桐开门见山,和自己的父亲不必说那么多虚话。
“老夫人想你了,你去看看她。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能在她身边尽孝,你就过去代我尽上两天孝心吧。”
俞敬谦这番说辞倒也是心里话,他自从和国公府闹翻就没再回去过,老国公去世,他也只是在自己府里守丧,没去国公府上过香,平白给老夫人添堵。这十来年里,也就他夫人带着女儿去过国公府几次,他自己是不敢去的。去了老夫人绝对要拿拐杖抽他,抽他也就罢了,主要是怕她把自己气着了。
俞疏桐心知他这个理由自己没法反驳,可她一去几天,俞敬则若趁着这个空当接了差事,那就全完了。俞敬则能答应了老夫人的要求,支走她,恐怕也有这层理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