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母断养育之情好断,可让养子女断养育之情难断。
林乐撒手,林致可不一定会撒手,这是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是林乐夫妇一把手拉扯大的恩情,怎会说断就断。
陆文道看了眼林致,见林致双眸微睁愣在那,似乎还没缓过气,他也不好上去安慰,毕竟他这个哥哥二十多年没见过,如今见着了,却是来断她与养父母的关系的,自然不好说话,只能等她自己反应过来了。
“爹……”林致颤声道,“你要……要和女儿断绝关系?”
“自然!”林乐负手背对着她,“你是陆文道的妹妹,我与他不对付,在朝堂上更是站在对立面上!为他养了这么多年妹妹,你还想我继续认你做女儿?”
“可、可这么多年您对我没有父女之情,难道还没有一点怜悯之情了吗!”林致道。
林夫人泪眼茫茫:“咱们留下女儿吧,怎么能让她跟着陆文道走?”
“还留什么留!你留着她做什么?你就是想留她,也不看人家哥哥愿不愿意把妹妹留在这跟你一起死!再说了她跟着陆文道去吃香喝辣,怎么会留恋咱们这!”林乐冷声道,“从今往后,咱们俩的女儿只有一个,就是宫里头的荣妃娘娘!荣妃娘娘为咱们争了光,这个丑八怪又能为咱们干什么!给咱们当米虫,吃干净家底?最后还要赔钱给她安葬,亏不亏!”
“林乐!那是咱们女儿!”林夫人抬手就想给他一下,那是他们养了这许多年的女儿,他怎么能翻脸说出这种话来糟践她女儿!
“陆文道没来认她之前她是咱们女儿,陆文道来认她了,她就是陆文道的妹妹,与我林乐无关了!”林乐瞥了眼林致,不管她走不走,捏着她手腕,拖出正厅,直往大门走。
将军府等人见状赶紧跟上,林夫人也哭着追了上去:“林乐!林乐你站住!你把女儿还给我!”
林乐俨然当做没听见,冷着脸对看门的道:“大门给我打开了!”
看门的此时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打开门,就见林乐将林致甩出了大门:“我林家往后不欢迎你!你也别再往我们府上来,待在你陆府,别出来瞎人的眼!”
话是一声比一声刺耳,林致缀着不肯走,被甩出门外了,还要往里跑:“我不走!我是林家的女儿,不是陆家的!”
林乐不留情面,陆文道也不忍看着妹妹受委屈,抱住她道:“林家不要你了,还有哥哥和嫂子,走,哥哥带你回陆家。”
林致双手扣着林府大门:“我不走!”
第155章
“妹妹,人家都要赶你走了,你赖着不走,又能如何呢?”陆文道苦口婆心,眼看大门就要关上了,不走手就要被夹断了。
林致说什么都不走,哭喊着:“爹!娘!”
林夫人追到大门口就见女儿双手扣在门缝里,大门无情地合上,林乐冷着脸袖手旁观,她推搡着林乐哭道:“那是咱们女儿!你怎么就这么冷心冷情!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你就忍心看她被夹断手!你怎么不试试夹断自己的手!那是女儿!就算是陆家的,咱们给陆家白养了二十多年的人,也养出感情了!你就这么无动于衷看着她被门夹断手!”
“我怎么无动于衷?”林乐淡淡道,“门外边站着人哥哥嫂子,轮得到你这个不亲的养母来管?”
“什么不亲的养母!”林夫人双手捶打着他,神色激愤,“我是她亲娘!养母那是别人说的!我不承认!你把女儿还给我!”
“娘——”林致隔着大门哭喊着,林夫人越听心里越疼越不是滋味,就要过去推开下人,给她开门。
下人见状赶忙让开,但林乐却扯住自己夫人吩咐下人道:“把门关严实了!她不走就把手弄断!”
“爹——”
“你没听她在喊爹吗!你这个铁石心肠的!”林夫人挣着要去开门,林乐默然扯着她往里走,她隔着那道不大的门缝望见林致哭闹的脸,心如同被人撕成了一片一片的,又疼又碎。
林致喊不回爹娘,大门也即将关上,陆文道看不是办法,就一根根把她的手指掰开,扛到肩上带回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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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将军去林府认妹妹去了?”陆曼听见下人的话,偏头问了句。
那下人点头道:“是,将军同夫人都去了,听说还找了那林夫人生孩子时请的稳婆,十拿九稳,绝对能认回小姐。”
陆曼收回目光点点头回了自己院子,叫丫鬟给她找了身衣裳,有翻出一套头面,换上戴上,就往国公府去了。
国公府下人领着他到了正厅说道:“您稍等,小的这就去请国公爷。”
陆曼难得和蔼地点点头:“劳烦了。”
俞敬谦听说陆曼来了,本不想给自己添堵就想叫下人请她回去,但一旁的陈氏理了理他的衣裳和鬓发,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国公爷与夫人好歹做过二十年的夫妻,算一算也有许多恩德,何况夫人在府里的时候,凡是国公爷的事都尽心尽力,如今她来见您您却找借口不去,到底也不合适,您不如去看看,看她来找您说什么。”
俞敬谦一想也是,陆曼毒害国公府里许多孩子,但那也都是过去的事,现在人家还是将军府的小姐、婉妃的妹妹。虽说有俞溶溶在二皇子府做姻亲,陆曼就没那么重要了,但总归他们曾是夫妻。
做不得夫妻,也不能闹得太僵,他就跟下人去了正厅,看这次陆曼又想做什么。
正厅里陆曼捏着茶盖沿着茶碗边缘掠茶沫,听见脚步声,动作不乱,等她放下茶盖的时候俞敬谦正好走到正厅门前,说道:“你来又想干什么?国公府不欢迎你,你应该清楚。”
“我当然清楚,你俞敬谦更是不欢迎我。”陆曼优雅收回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脸上是温柔的笑容。
“你既然知道,那还来做什么?有事,就直说,我也不想与你多说什么,办完事你就回去!”俞敬谦迈着大步走到主位上,斜望着她。
陆曼没有说话,打量着面前的人,三十多快四十的年纪,肤色白皙,面容隽秀,目光不愉。这与她当年遇着的人着实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也还是有稍许变化的。
陆曼正了正身子,轻声道:“你知道茧霜当年怎么死的吗?”
提到茧霜,俞敬谦神色就变了:“事到如今你还敢提她?要不是你耽误我给她请太医,她怎么会病死!”
“哎呦,你还知道她是病死的?”陆曼蓦地笑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当时泡在后院里和你新纳的姨娘如胶似漆,还知道关心她呢?”
俞敬谦“砰”地一声拍响桌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陆曼垂下眼眸,望着自己光滑的双手,上头隐隐可见细纹,“茧霜当年死的可真惨,在家里和女儿盼着丈夫回家,传书叫人把俞敬则请回来,结果那封书信被人截了,俞敬则到茧霜死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家里还给他传过信呢。正是因为那封信被人截了,茧霜思念丈夫,拖着身子最终也拖不住了,没等到俞敬则回来,人就没了。啧,所以说信是让谁截走的?国公爷可知晓?”
“那都是当年的事,你如今提起又能改变什么?”俞敬谦挪开视线盯着正厅门口,对于陆曼的话,并未正面回答。
陆曼轻笑一声抬眼看他:“你是不敢承认吧?”
“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俞敬谦道。
“不敢承认是你截了书信,让茧霜到死都没等到她丈夫!”陆曼的话掷地有声,砸在了俞敬谦心里。
俞敬谦心一震,强做镇定道:“我为何要做那种事,茧霜身子不好,我如何会做气她的事!况且我也不知道兄长家中有寄信给他。”
“你不知道?”陆曼笑着问道:“你不知道那你当年烧的是什么东西?我可还记得你当时鬼鬼祟祟在书房烧东西,下人以为里头着火了,禀告给我,我闯进去就见你一脚踢开火盆,佯装无事。等你走了,我把那火盆拿出来翻了翻,上头写的是‘敬则’,茧霜的笔迹,我也是认得的,就又往下翻了翻,还真给我翻到没烧干净的东西了!”
“不可能!”俞敬谦道,“我明明烧得一点不剩!你——”说着他忽然反应过来,陆曼是在套她的话,“狡诈!”
“狡诈就狡诈,我可没你卑鄙!”陆曼道,“意图强辱兄嫂这事可不是我撺掇你干的!你自己心里龌龊,便谁人都龌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