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闪过几个念头,刘太医已经回到了殿外,对她们三人道:“进去什么都别问,专心做事,你们的东西我会让人送过来,以后你们就在止梧宫侍奉皇后娘娘,切记娘娘身子不好,不要惹娘娘生气,否则出了岔子,你们谁都担当不起!”
刘太医瞧着三人稚嫩的面孔,不放心,忍不住又多叮嘱了几句,看着她们进殿等了会没听见里头有大动静,这才离开。
殿内,俞疏桐、刘文渚、齐子蘅,三人身穿女官制服,并做一排跪于皇后榻前。
面前一只白皙细嫩的脚踩在深色地面,无端刺眼,过了会那只脚收到了脚踏上,接着落下另一只脚,脚的主人步子轻缓,地面发出轻微的“咚”、“咚”、“咚”的声音,是脚掌与地面相触的声音。
“你们三个就是这次考核选出的女官?”
“正八品。”
“不错。”
三人齐声回道:“娘娘过奖。”
“俞疏桐……是哪个?抬起头让我瞧瞧。”
俞疏桐微微抬起头:“是臣。”
面前的女人素颜散发,嘴角含笑,四十左右却不显老,皮肤紧致白皙,比二三十的女子差不了多少。身上裹着御制宫装,是素雅的蓝色,比那身雍容的凤袍更适合她。
“我听说你爹都下大牢了,你还有心情来参选女官?”皇后笑问道。
“家父身在牢狱,臣不能因此失了冷静,家中只余臣一人主事,若臣也慌了,家里的心也就散了。”俞疏桐答道。
皇后哼笑一声,不再说话,踱了几步后才道:“我这宫里没什么规矩,我就是规矩,听话是你们唯一要做的。你们虽是我的随身女官,但一你们不能催我喝药,二我不想把脉的时候你们谁都不许碰我,三这宫里的活计都有人干了,你们就待在我身边,其他人叫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记住了吗?”
“记住了。”
皇后说的这三条,几乎是让这三名女官给她打杂,并且也不打算让她们干别的,哪块缺人就往哪块补就行了,也别做多余的事。
等于他们经过两个月的学习与考核,做了个八品女官,来这里却是做打杂,甚至连宫女都不如。
俞疏桐到了止梧宫安排给她们的住处时脑子还是空的,她耗时间考核可不是来这里打杂的。皇后此种态度,明显是对她们不信任。不信任实属正常,但皇后话中透露出的意思,却是她也不打算信任他们,就连试探、考验都没有。
罢了,这才是他们来的第一天,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谁又能保证皇后不会变呢?机会总会来的。
俞疏桐摆正了心态,先前的迷茫一扫而光,打量起她们的住处。
止梧宫房间紧缺,三人同住一间,但好在里面有三张床,晚上不必为谁睡里面谁睡外面打架。
齐子蘅摆好自己的东西,从包裹里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荷包,分别递给俞疏桐和刘文渚。
“在太医院的时候,久仰两位,却一直没有认识,往后咱们也算同僚,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请两位笑纳。”
齐子蘅长相中等,但为人举止落落大方,让人看了舒服,俞疏桐和刘文渚都对她有些好感,欣然收了荷包,接着从自己的包裹中拿出见面礼,递给她。
俞疏桐送了一支发钗,刘文渚送了一个药囊。
齐子蘅看着两人给她的东西,左边是戴的,右边是用的,于是打趣道:“文渚送的是给我夜里挂在枕边安眠的,疏桐送的是要我戴着做美人吗?我再美,也没你们两个漂亮!”
听说刘文渚的娘亲是京城里有名有姓的美人,最后不吭不响嫁给了一个教书的,生了刘文渚,刘文渚随娘亲,自然也长得不赖,柳叶弯眉、眼波流转,最可爱是有两个酒窝,一说话,脸颊上就会显出两个小窝,瞧着颇为赏心悦目。
齐子蘅这声打趣,说得也没错。
俞疏桐笑了笑说道:“人无悦己者,自美,谁不爱美?子蘅不善在这些事上花心思,但也不能说你不美啊,涂上脂粉,点缀点缀,说不定就是美人了,哪里缺我这一支簪子?我这簪子机巧,你拿来我给你看看。”
她伸手,齐子蘅便把簪子还给她,和刘文渚一起,看她这簪子有何机巧。
俞疏桐捏住簪子两头,错开一拧,簪子“咔”一声从中裂开,齐子蘅“哎呀”一声道:“你别是把我的簪子拧坏了吧?”
俞疏桐微微一笑,又“咔”一声拧回来,簪子完好无损,瞧着一点缝隙都没有。
“这簪子……”
“能打开。”俞疏桐顺着接上她的话,然后拉过她的手把簪子交给她,“送给你了。”
“这、这簪子如此机巧,你得到这簪子恐怕花了不少银子,我不能收。”齐子蘅说什么都要退回去,还说要俞疏桐换一件礼物送给她,这件她不要。
“这东西随处可见,并非什么名贵的东西,你去西街就能找到,买这簪子的铺子叫翡翠阁,里头专卖首饰,还有一些机巧玩意儿,什么八音盒、孔明锁,我这簪子就是在那买的,不贵,几十文钱就能买到。”
齐子蘅听她说得真,便连铺子的名字都能说出来,就信了。若是捏造,她也捏不出一间不存在的铺子。
“那我什么时候得空,一定要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淘一些好东西回来给你们玩!”齐子蘅抽回簪子,假作防贼一半的神态动作,把簪子塞进枕头下面,“这个啊,就是我的了!”
俞疏桐与刘文渚开怀一笑,三人闹作一团,没多久便熟悉得如同姐妹。
这日俞疏桐受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卉儿之命,前往锁烟宫送些赏赐,就顺路去看了下小成子。
小成子哮病好不了,他又是锁烟宫里的太监,日常被使唤着干活,闲的时间不多,自然也没时间去太医院抓药拿药。
俞疏桐就自己配了点药研磨成粉,让他平日冲水喝,缓解他的哮病,人也精神。
接过俞疏桐送的一罐药粉,小成子也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道:“俞姐姐有东西送给我,我也有东西送给姐姐。”
“这是什么东西?”俞疏桐望着手里的小配饰,一个琉璃制的小球,弹丸大小,内里似乎嵌着许多小泡泡,“用来戴的?”
“俞姐姐戴着这个,走到哪儿我都能知道!”小成子得意道。
“哦?这么神奇?”俞疏桐怀疑地看着他,眼角夹着些微揶揄。要真有那么神奇,还能落到他手里?
“倒也没有那么神奇。”小成子立马缩了回去,说道,“这个到了冬天,一进屋就会响,然后我就知道俞姐姐来了!”
“哦……原是这么个玩意儿。”俞疏桐道,“那我就戴着了,等到冬天再把它拿下去。”她说着把那小琉璃球往腰上一别,叮嘱了小成子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往回走。
走出锁烟宫不远,就见一美妇人摇着扇子,踩着婀娜的步子,看见她后,三步并作两步飞到她身前:“我的好侄女儿!许久不见你竟然跑到宫里来了!”
“许久不见,我的好二婶不也出狱了吗?”俞疏桐回敬她道。
陆曼笑容一敛,“你以为跑到皇后身边就能救你爹?皇后可是出了名的不管事,你想靠她救你爹,那可是打错算盘了!”
“我打没打错算盘,先不劳陆夫人操心,陆夫人不如先操心操心自己,大堂哥找着了吗?陆夫人去年好像就是这时候帮大堂哥办了场牡丹宴,然后不了了之。”说到这,俞疏桐叹了口气,“要不是这场牡丹宴,说不定大堂哥亲事一成,就不会忤逆父亲,以至现在下落不明了。”
第125章 (虫)
提到牡丹宴,陆曼就想起那天她先是撞着夏勉安轻薄沈溪,回了国公府又抓着俞长洲抱陶氏,一整天过的都不自在,完了还要给当时怠慢的各府夫人赔罪送东西。
牡丹宴不仅没达到效果,她反而还赔了!
陆曼眼睛一斜,重新抬步,“没有那场牡丹宴,那些事也不见得就没有。长洲大了,我这个当娘的也管不了多少了,他喜欢在外边游荡,那就让他去,累了,自然会回来,我也不必费心去找他。”
“希望陆夫人不是嘴硬,毕竟大堂哥走的时候可是带着伤的。”俞疏桐行了一礼,微笑离开。
陆曼背对着她,笑容狰狞,随即恢复原有的模样,去锁烟宫拜见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