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
当谢必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刺客的匕首已然穿透过范无咎身体,然后拔了出来。
“啧...”
范无咎强忍住剧痛迅速钳住刺客的脖子,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咔擦”,干脆利落地将其拧断。而做完这一切的范无咎也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量,虚脱般地倒下。
谢必安哪能眼睁睁看着范无咎倒在冰凉而坚硬的地上?他疾步至范无咎身侧,伸手接住了他,然后稳稳扶住范无咎无力的身体蹲坐下,好让他靠着自己,也方便查看伤口。
“幸好...”谢必安松了一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及要害。
他们所处的位置前后通风,以致于范无咎的身子因为受凉而有些颤抖。谢必安便让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将他半抬上床铺坐下,又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紧压住他的伤口止血。
“忍耐片刻,我已遣人去寻军医了。”
面对谢必安饱含担忧与不安的目光,范无咎微微张口,想要告诉谢必安不必惊慌,自己并无大碍,却不想重重地咳出一口血。
黑色的血。
“...!”
血渍异样的色泽灼伤了谢必安的双眼,饶是向来冷静的他此刻也难以保持镇定了。
匕首上淬了毒...
谢必安安置好范无咎,再次回到了那些尸体旁,将每个刺客的兵器都检查了一遍。
只有最后两名刺客的匕首的颜色有异,定是淬过毒。
先是利用人数的优势消耗他们的精力,又另派两名刺客隐匿气息潜藏在暗处,为的就是前面的人未能得手后,待他们放下警惕再进行突袭。只要用淬毒的匕首刺伤他们,即便无法拿不下性命,也能重创他们。
有谋有划,手段阴险至极。
饶是向来沉稳谢必安此刻也无法抑制住内心汹涌的怒火。
“咳...安兄莫担心...”
范无咎的语气虚弱,有强撑的隐忍在内。他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毫无让人不担心说服力,可他还是不想因他谢必安露出那样的眼神。
担忧、惊慌、愤怒。
还有几乎不可察觉的...一丝狠意。
但谢必安隐藏得很好,表情上除了眉头稍稍蹙起,并无异样。
“莫说话了。好生靠下,军医很快就来。”
话音刚落,便有急促的脚步声在营帐外响起。
“将军恕罪,属下来迟。”
是士兵带来了军医。
军医将范无咎的伤口仔细包扎好,开了几副汤药说先吃着。但他无法将毒素根除,仅仅只能暂时抑制,解毒还需另请高明。
无奈之下,谢必安只得传书向圣上禀告,请求允许自己带范无咎回南台寻医。
好在天子仁善,不仅点头应允,还派了宫中太医去了将军府,并另赐一名医娘伺候范无咎。
医娘名曰“千红”,不仅医术高超,还生得绰约多姿。
范无咎中的毒为棘火毒,是北巫的一种慢性剧毒。性烈、难以根除,需长期服解毒汤药、仔细调养。尤其忌讳动武,以免加快毒性的渗透。
皇帝下令彻查此事。
顺着谢必安提供的线索,大理寺很快便调查出了结果。
果不其然,刺客是混入粮草队的巫国人。
百官愤然,怒斥北巫人玩弄手段、心肠歹毒,简直不把我大安放在眼里。接着以丞相为首的官员联名上奏,惩治北巫,为范大将军讨个说法。
遂皇帝下旨,赐号谢大将军“镇北”,率兵讨伐北巫。
然而范无咎棘火毒未愈,故此次出征仅谢必安一人。
而这,便是二人心结所在。
“若那时我能够及时发现身后的情况...”怎会让北巫的刺客得逞呢。
夜里,范无咎总是这般,怔怔注视着灯盏里跃动的烛焰自言自语。
如果不是自己大意...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如今余毒未尽,身子大不如,不仅不能与谢必安并肩作战、让他独自去面临危险,还总让他平白为自己担心,他怎甘心坐以待毙?
范无咎心怀愧疚,谢必安又何尝不是。
如果没有无咎提醒自己,当初被刺伤的便是自己。而正常情况下以无咎如此强的警惕性,又怎么会发现不了他身后接近的刺客?
但他们终是缄默,谁也不提及于此。因为他们知道,这种没有尽头、没有终止的愧疚,只会让对方空难安。
这种情况也正如此次出征一般。
巫国近年来日益强大,早就为今夕之战蓄势已久,想必此次出征也是凶多吉少。尽管谢必安心知更不归,但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妥之处,更没有告诉范无咎这次出征的艰险。
范无咎怎会不明白谢必安在故作轻松?可若不能与谢必安并肩作战、付诸行动,任何担忧都是徒劳的,又怎能让安兄因为自己的牵念而分神不安呢?所以他干脆便装作什么也不清楚的样子,顺从地被谢必安“瞒”去。
一个瞒,一个装,谁也不捅破那层窗纸。
毕竟,这世上最亲之人莫过于彼此。若能让对方安然无忧,馅自身于泥潭之中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逐香尘吊的那个流苏,我觉得设定成头发很ok233333333
☆、比试
犹记他们从孔先生门下出师那年,恰值束发。孔先生说,不妨去试着参加武试,也算做是一番历练了。二人自然不会辜负先生的苦心。
因着师从孔先生的缘故,他们都免去了童试、乡试,直接入南台会试。
“二位公子请留步,此为校场。”
一名侍卫将谢必安和范无咎拦了下来。
谁知二人仿佛对侍卫的举动早就习以为常一般,各自从袖子里取出一块腰牌给侍卫查看。侍卫见是自己生了误会,连忙侧身,恭恭敬敬地让他们进去。
二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肃然冷峻,皆一身玄色骑装,黑发以发冠高束头顶,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陌上谁家年少,正风流。
他们这边的动静早已引来不少人侧目。这会一进来,便有人对他们议论纷纷。
“那俩是新来的?怎么也学女子般贴花钿?”
“嗐,别是哪家小公子跑来寻乐子吧。”
他们看上去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确不像是来参加武举的,倒像是哪个大家的小公子。
“尤其是左边那个,啧啧,生得恁细皮嫩肉。”
“嘿,甭提!那眉心的花钿真乃点睛之笔!”
柿子都挑软的捏。谢必安生得清秀,便成为了这些武举人们的重点议论对象。范无咎虽是俊朗,却过分冷硬,莫名让人发怵,旁人不太敢议论。
“这帮莽夫如此冒犯安兄,岂有此理!”
范无咎听见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攥紧了拳头,想要找那些人理论一番。谁知刚有动作就被谢必安轻轻握住了手。
谢必安向他摇头,柔声劝慰他不必因此动怒,生出些什么事端就不好了。
经过谢必安的再三相劝,范无咎不得不放弃了收拾这些人的想法,只是用冰冷的目光凌迟过那些人,逼得他们噤了声。
可却有一个人有恃无恐地上前,肆无忌惮打量着谢必安的脸,更甚出言不逊:
“不错,倒是比醉仙居新来的小倌更胜一筹。”
他的声音并不小,引来周围不少人吃吃笑着。
拿一个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同小倌比较…未免也太过分了点。
他就是故意借此羞辱谢必安。
此人名为莫容,乃镇国公独子。据说他是遵循了祖父老镇国公的遗愿,特此来参加武举的。
莫家曾为武将世家,在老镇国公一代起便有衰落的迹象。如今虽然位高,却并无实权。老镇国公希望自己的孙儿后辈能重新振兴莫家,所以便对莫容进行了栽培。
在此之前,莫容打听过谢必安与范无咎,知道二人师承孔先生,恐将成为此次武举中自己最大的对手,于是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谁知,谢必安压根就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同范无咎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倒是范无咎,凉凉地剜了他一眼,将这厮默默记下,盘算着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把他收拾一顿替安兄出气。
这可把莫容气坏了。
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他,身边哪有人敢这样对他甩脸子。
“范无咎是吧。”莫容趾高气扬地看着他的背影,“好生没教养。也难怪,毕竟自小没爹教没娘养。可怜见的,怕不是与野狗争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