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艾小满想象中处理得还快,被按住的大块头很快就灰溜溜地走了。
顾南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艾瑞辛身旁,撞撞他胳膊:“你姐姐练过啊?”
艾瑞辛紧抿着唇,故作高冷地嗯一声,然而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得意。
艾小满学这些其实还是为了保护家人,小时候有次父母不在家,拗不住弟弟妹妹的要求,艾小满带着他们去街上玩儿,结果差点儿被人贩子拐走,幸好有人救了他们。从那以后,艾小满除了兼顾课业还学起了跆拳道。
艾小满跟健身房的教练经理道歉加感谢后转过身准备叫艾瑞辛离开,这一回头就发现自家弟弟旁边站了道清爽的身影,对方正朝她挥手。
“小满姐姐,好久不见啊!”
哪怕暑假连着做了一个月实验都没有带给她的神经痛,在此刻,突如其来地,席卷大脑。
顾南星。
才过了几个月,艾小满不至于认不出人。艾家家风严谨,上了大学后除了基本的生活费,不会再多给一个子,而且家里讲究自力更生,所以她从上大学开始做过很多兼职,家教也是其中一种,她教过的学生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没有哪一个像顾南星这么……让人一言难尽。
干坏事他有歪理,捣乱也有一大堆歪理。
顾南星其实今年十九岁,虽然大一,却比她弟弟还大一岁,因为他复读了一年。为着高报酬,艾小满接了这份兼职。
既然是辅导功课,那除了教他念书,其它什么也不会多做,顾南星给她零食她不会吃,请她喝水她也不会喝,简直是兢兢业业尽心尽责得可怕。
话也少,从不闲聊,教了顾南星一年,他除了她姓名、学校,其它什么都不知道,到最后连个微信□□都没加,哦,其实有联系电话,但是他也没敢打。
顾南星回顾往昔,不管他怎么捣乱,她最多皱一皱眉,继续讲课。在此之间,唯有两次变过脸色,一次是接了个电话,另一次是他搞坏了她一样东西。
一颗透明玻璃球,中间包裹着一朵粉色樱花,落在地板上,支离破碎。
出了健身房,得知顾南星还是艾小满的“得意门生”后,艾瑞辛不由得更加亲近。
为什么说“得意门生”呢,因为顾南星高考理综满分,艾瑞辛佩服像他姐一样优秀的人,再加上顾南星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没过半刻功夫,两人友好得像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
“我怎么没听小满姐你说过有弟弟呢?”
艾小满面无表情道:“我又不是见谁都说自己有弟弟。”
也对。
顾南星接着吹:“你看你是辛,我也是星,咱们多有缘,对了,你几月份生的?”
“六月。”
“巧了,我也是,我十九了。”
“我十八诶。”艾瑞辛很上道,当即叫道:“星星哥!”
“……”顾南星比他高,他摸了摸他的头,和善地说:“兄弟,咱们打个商量,能不能换一个称呼,叫我南星哥、顾哥、南哥、星哥都行。”
“猩猩哥”这称呼听得他脑门儿疼。
艾瑞辛从四个中挑选了一个:“星哥。”
顾南星是六月头的双子座,天生善于胡编瞎凑,但是艾瑞辛在六月尾……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艾小满走在两人身边,听着他们的交谈,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她问道:“身上还有伤吗?”
顾南星不做迟疑,很快回道:“有啊有啊,我身上特别多伤——”
艾小满扫了他一眼,意思是——没问你。
“艾瑞辛,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被念到名字,艾瑞辛垂着头支支吾吾:“没、没有……嘶——”却突然被顾南星拍到背部,他倒吸了口凉气。
艾瑞辛很明显不擅长说谎。
艾小满又问:“没有吗?你说实话。”
艾瑞辛抬头,男子气概十足地挺起胸膛:“有……但是——姐,我没事!都是些小伤,一点点红痕而已,我一个大男人,养几天就好了。真的!”
艾小满静默片刻,对他说:“算了,跟我过来。”
顾南星指指自己:“那我呢?”
你爱上哪儿上哪儿。
顾南星觉得她从脚底到头发丝儿都想表达这个意思,他笑笑:“我懂了,小满姐,你是让我一起走是吧,好,咱们走吧!”
“……”
走了十来分钟,不请自来的某人望着面前的建筑,不能再眼熟了。这是化工院的实验楼,他从开学到现在来过几次,年级大会也是在这里开的。艾小满领着人一路穿过大厅,进了电梯。
电梯里面有铭牌,每一层每个实验室的对应研究方向写得明明白白,艾小满按下数字4后,顾南星往墙上一瞄,一个个地挨着看过去,然后确认:四楼——环境污染治理。
一直到艾小满待的办公室,三人都没有说话。说是办公室也不正确,这里是她导师的其中一个实验室,平常人少,里面器材药品大都是她在用。
艾小满拿钥匙开门时,还心下奇怪顾南星怎么安静了,余光扫过去,顾南星正落在后面,左顾右盼,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艾瑞辛提醒道:“星哥,到了。”
顾南星几步走过来,进门前他抬头看了眼上方的标志——环境治理与防护国家重点实验室。
实验室空间被玻璃门划分成两半,外面是小型的办公室,面积可观,再往里走就是做实验的地方。
办公处比较简陋,两张办公桌拼在一起,再装两台电脑就完事了。整个实验室比起顾南星刚刚在走廊瞧见的其他实验室要整洁干净许多。
艾小满从办公桌背后的玻璃橱窗里刚拿出瓶红花油,一颗脑袋凑上前来,“你们实验室还有这种东西啊?”
艾小满没应,顾南星又自顾自说道:“小满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听他这么说,艾瑞辛也把目光放在了艾小满脸上,不过他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什么,因为他觉得他姐姐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但顾南星既然这么说了——
“姐,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不跟别人打架了……”
“跟你没有关系,坐下吧,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哦。”艾瑞辛乖乖地坐下。
顾南星摸着下巴,既然跟艾瑞辛无关,那不摆明是跟他有关吗?哎呀,这可就有点难办了。
艾小满要给艾瑞辛揉开淤血,他完全没想到还有这待遇,一脸受宠若惊,像个乖宝宝黏在板凳上一动不动,感觉今天挨打还真是挨对了。
他跟艾小满是离异家庭的姐弟,本身相处其实不是很多,关系也算不上多亲密,再加上艾小满从上初中开始就在住校,而她又比弟弟妹妹大了五岁,他们上初中,她高中,他们高中,她又大学了,认真算起来也就节假日才有见面,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艾小满的崇拜。
艾小满在全神贯注揉红花油的时候,顾南星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看了一遍后才又回到办公室。他看看艾小满又看看艾瑞辛,艾瑞辛额头上正冒着细汗,他问:“疼不疼?”
艾瑞辛咬着牙:“不疼。”
顾南星拍拍他肩膀,“别忍着,疼就叫出来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艾小满看着他:“疼吗?疼我就——”轻一点。
艾瑞辛自动脑补:——疼我就不揉了。
“不疼!”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亲近转瞬即逝,打死他也不说疼。
顾南星觉得他真是能忍的,他看着都疼。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顾南星坐在一旁歪着脑袋,头一点一点,某一刻被椅子与地面摩擦声惊醒,他看着两人的架势,还有艾小满正要盖瓶盖的动作,似乎已经揉完了。
于是他叫了声:“小满姐,我身上也有淤青。”
两人都看过来,他将外套袖子往上一撸,露出条白嫩手臂,“来吧!”
艾小满:“……”
白嫩的手肘上方那块仅有指甲盖大小的红痕,老实说都不好意思叫它淤青。
眼见艾小满似乎要着恼,顾南星又把袖子往上撸起几分,露出一大块淤青,他笑笑:“我没骗你吧。”
艾小满没什么表情,在手上倒了点红花油,刚要揉,一声惨叫响起。
“星哥,你叫什么啊?我姐都还没有按下去呢?”
顾南星脸不红,气不喘:“我清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