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微不足道的清洗,她也无法做出更有效的措施了。
因为她无法凭空将那些药品变出来。
殷夏叹了口气,不再与她多说什么。
万一她幸运呢,万一她还能在健健康康的活十几年呢?
她告诉她你随时可能死,不是在平白给人添堵吗?
“走吧。”殷夏道。
秋茗勉强点了点头,引着她向亭中走去。
殷夏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闷。她开解自己,能做的我已经全做了,天命不可违。
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她本打算讲这件事抛开,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难听的乌鸦的叫声,殷夏一惊,突然想起一件事。
郑冶和谢源之,都被那猫抓过!
她心脏一揪,猛地停下脚步,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她恍惚间想起,永安二十一年开春的时候,谢轻菲发过一次疯。
因为她一直小心照看着的弟弟,突然死了。
那是猝然而起的急病,起初只是寻常的发热头痛,第二日情况便急转直下。
谢轻菲请来了无数名医,不惜用最珍贵的药材。
可是没有用。
甚至连拖延都没能拖延一下,第四日他便昏睡不醒,很快便没了气息。
书中没有言明他死亡的原因,但是谢轻菲断定,她弟弟是被人害了。
她觉得贵妃向来瞧谢源之不顺眼,时不时地让他罚跪罚站,定是因为她仗着盛宠,妄图将自己的儿子扶上皇位。
而她儿子身边的伴读却是三皇子意中人的亲弟弟。
可不是十分碍眼吗?
而且谢源之日日在宫中,别人便是想害他也没有机会。
若是有恶毒的小人在饭菜里投毒,那出事的断然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谢轻菲思前想后,笃定了丧心病狂害她弟弟的,就是那个无法无天的贵妃!
她要她偿命。
于是,永安二十一年暮春的时候,一代宠妃香消玉殒,皇帝情深,紧接着一蹶不振,开始时不时地缠绵病榻。
大臣们日日请立储君,终于在盛夏的时候,三皇子段承瑾入主东宫。
殷夏扯了扯嘴角感慨的轻笑一声。
谁能想到,害了她弟弟的,正是她亲手送给他的那只波斯猫呢?
结果呢,她却用谢源之的死,以报仇的名义杀人,扫清了段承瑾入主东宫的全部障碍,甚至加速了老皇帝的退位。
大婚之日,她一跃成为了东宫的女主人。
可谓是最大的利益所得者。
但是她却伏在太子的怀中哭的梨花带雨,可怜的控诉:“这是他们欠我的。”
全世界都欠你的。
可是那些死于你手下的冤魂又该怎么算呢?殷夏捂着心口蹲下去,在书中连名字都不曾出现的,却因那只猫被牵连的郑冶,要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了,就不可怜吗?
明明现在子珣正在用他自己的办法将郑祭酒留下,明明他的心愿就要实现了,若是这时候他突然发了病,又该怎么办?
她头一次在这个世界中有这么大的情感波动。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来处,也知道这个世界的故事。她总是不自觉地将自己抽离出来,俯瞰身边的一切。
又理智又冷漠。
可是这一次,这个真实又荒唐的世界,玩笑般的提醒她,你也不过是个□□凡胎,有心也有情。
殷夏久久的不动,秋茗回身担忧的看着她:“姑娘?”
她没理,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行站起身来,随婢女步入了近在咫尺的亭中。
华美雍容的贵妃带着审视上下打量她,殷夏却视若无睹,盈盈一拜,开口便是:“请贵妃娘娘准我出宫。”
贵妃抿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将茶盏在桌上放好了,这才开口问她缘由。
殷夏将方才秋茗被病猫所抓一事说了出来,并言简意赅的道出了病猫所带之毒的厉害,直言会祸及秋茗的性命。
侍立在一边,将她的话听的清楚明白的秋茗面色惨白,而贵妃却淡然自若的瞧着手上的长指甲。
“所以呢,若真如你所说,即便出宫,你又做的了什么呢?”
“我本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殷夏答道,“但是当我生出强烈的抗拒的念头之后,却看到了那搏一搏的渺茫希望。”
“我之所以要出宫,是因为研制药品的过程血腥残忍又细微精妙,在宫中不能,也不便。”她思路清晰,“而且,我那神通广大的师父如今恰好在京城,我得去求他帮帮忙。”
“兴许那希望便会多上三分。”
贵妃轻飘飘的抬眼,看了她一会儿,淡笑道:“倒是个心善有主意的孩子。不过......”
“不必为了我的秋茗,费如此大的周折。”
若是她擅自把弟弟的心上人放走,回头必然会招致他的埋怨,贵妃可不太情愿。
至于秋茗......若是她得了个寻常病症,贵妃定然会让御医全力挽回她的生命。可是听这姑娘说的这病症如此难缠厉害,到了天下无一人可医的地步,那她即便是有心,也无力了。
更何况秋茗她,不过区区一个婢女罢了。若是不幸染病死了,她一定会厚待她的家人。而且,若是幸运的话,她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发病呢?
所以,虽然能感受到身边的秋茗浑身细抖,强忍着泪花,贵妃依然轻飘飘的一句话,夺了她缥缈的希望。
“可是娘娘,”殷夏似乎对她这番话早有准备,神色不变的说,“谢源之和郑冶也被抓了。”
贵妃皱了皱眉:“这就有点麻烦了。”
殷夏继续道:“而且......三皇子日日与那猫玩耍,若是曾无意中被咬伤抓伤了,可怎么办呢?”
贵妃心头一惊,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婢女从远到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满脸泪水,一见到贵妃就哭喊道:“娘娘,您快去看看吧,春兰她不行了!”
一边的秋茗突然瘫坐在地上,贵妃扭头看她,她面色凄然惊茫的抬起头:“春兰三日前被您吩咐去扔掉那只猫。”
“她不小心被猫的牙齿挂到了,这两日一直嚷着不舒服。”
秋茗泪流满面,无助的盯住贵妃:“我以为她是在偷懒......”
她哭喊一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气。
“怎么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连命......都要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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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殷夏随贵妃回到栖梧宫的时候,那个名唤春兰的婢女,正从不自主的痉挛渐渐转至安静。
迟缓性瘫痪。殷夏想,不久之后她就会因为呼吸肌麻痹而死亡。
秋茗哭倒在她的脚边,求她救救春兰。
兴许是她们情谊深厚,又或许,秋茗透过春兰这奄奄一息的样子,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若是春兰得救,她是不是也还有生机呢?
不管怎样,她悲怆的哭喊声声真切。
可是殷夏立在一旁看着,俨然一副旁观者的姿态,甚至不曾上前瞧一瞧可怜的春兰。
狂犬病毒进入人体后,首先会在受伤的肌肉组织内复制,在这个时期如果能够阻断并杀灭病毒的话,那这个人不会有任何事。
但是,如果病毒已经累及神经系统的话,那这个人就可以说没救了。
病毒会沿着脊髓迅速扩散,上行到脑并迅速增殖,脑干最先受累并且感染最重,它是人体的呼吸中枢,一旦罢工,这个人会因为窒息迅速死亡。
即便在殷夏曾经所在的那个医学发达的时代,对发病的狂犬病患者也束手无策,更不要提如今这个医学落后的朝代了。
殷夏知道,对于春兰,她什么也做不了。
床上的婢女渐渐没了声息,秋茗哭的几乎昏过去。
殷夏动了动眼珠,看着面色凝重的贵妃,肃然拜道:“请贵妃娘娘准我出宫。”
贵妃没再说什么,差人拿来一块玉质腰牌递给她,在殷夏伸手去拿的时候她却没放手。
殷夏抬眼对上她的目光,贵妃眉目沉沉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