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将纸卷塞进墨鸽爪上的小木筒里,扬手放飞了。
鸽子向西山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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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夏一行人的马车在城门处被拦下了。
那城门士卒不知何故,拖拖拉拉的查验这查验那,最后查无可查,便听不懂人话似的在那里东扯西扯。
最后李瑾元难得发了火。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虽一惯好脾气,但此时冷下脸来,更让人发怵。
那些小兵不敢再说什么,悻悻的开了城门。
李瑾元拂袖上车,然后把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的郑冶拉上车,又朝殷夏伸出手。
她刚要借力上车,身后就陡然起了一阵凉风,紧接着,一只裹着描金黑色窄袖的修长小臂绕至她肩前,一收一掼将人不容置疑的按入怀中。
那人钳制她的力度很大,殷夏只能身不由己的靠在他的怀里。
他熟悉的声音此时带着陌生的冷意,让人没来由的恐惧。
“你要和他去哪里?”
殷夏被迫后仰着,不能自己支撑身体,十分难受。她双手扳着姬和的小臂,想让他松开点,他却越箍越紧了。
“子珣?”
她的声音带了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李瑾元伸手抓了个空,一瞧来人是他,还一副强行拘着人的霸道姿态,当即不忿道:“你放开!”
他这话一出,顿时起了反效果,殷夏快被勒的喘不过气了。
城门已经大开,殷夏挣扎未果之后,提着一口气对他们说:“别耽搁了,你们先去吧。”
李瑾元不愿意,反而是郑冶瞧了他们一眼,放心的一屁股坐在了车厢里,还一把把李瑾元拽了进来,然后对车夫说:“走吧。”
马车终于向城外驶去。
姬和把头搁在她的肩上,平复着呼吸不说话。
普罗寺中的小庙里,他入帘之后,问了姻缘。
那名据说卦象极准的大师,瞧了瞧他的签,一双清浅的眸子悲悯又无情,说:“大凶。”
他问如何解,道生只说了两个字:“放手。”
他当即冷笑一声:“不可能。”
道生瞧了他一眼,唇角挂起微末漠然的笑:“不愿生别离,便会......死相隔。”
“施主请自便。”
姬和眉目冷然的掀帘而出,环顾熙攘的人群,却怎么找不到他熟悉的那个身影了。
他顿时如坠冰窟。
将普罗寺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他的小姐,恐慌渐次爬上他的心头。
正在这时,自殷夏第一次出事之后,便被他暗中安插在她身边的鸠七来了信。
姬和面无表情的看了那六个字,将小纸条攥紧在满是凉汗的手心。
从西山到东城门......他,来不及了。
莫非道生大师的卦真的那样准?
“鸠九。”姬和低喝一声,“给东城门守将传书,给我,拦住他们!”
黑影领命而去,姬和翻身上马,高高的扬起鞭。
准,又怎么样?
不合他的心意,他便毁了那卦。
人流稀少的东城门处,姬和死死地将他的小姐按入怀中,失控的心跳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殷夏瞧着马车已经走远,她也没什么着急的了,便卸了抵抗的力道,就着这个不舒服的姿势顺从的靠在他怀里。
察觉到身后的人冷静了一点,殷夏拍了拍紧捏住她肩头的那只手。
“我有点疼。”
他的力道终于松了一点。
殷夏试探的动了动,姬和察觉到她想要自由活动的意愿之后,先是一僵,而后不情不愿的又放松了些许。
她借着这点松动在他的臂弯中转过身,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微微低头。
她仰起脸,与他挨的极近。
“吃醋了?”殷夏微微侧着头看他,眸中含着促狭的笑意。
姬和神色不虞的看着她,却抿着唇没否认。
殷夏笑开了,双手轻轻地捏住他的双颊,不怕死的揶揄道:“这么喜欢我啊?”
姬和一双暗色眸子盯住她,忽然俯身将这招人却不自知的柔弱少女抱起来。
殷夏猝然离地,吓得惊叫了一声。
第29章
姬和将殷夏放在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握住缰绳将人半圈在怀中。
“去哪?”殷夏问。
“回宫。”
殷夏闻言连忙按住他的手:“等等!”
姬和毫不留情的撇开,一甩缰绳,催马前行。
“子珣,等等。”
姬和不理会她。
殷夏与他夺缰绳,却被姬和空出的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捏住了双腕。
她挣脱不开,有些恼了:“放开我。”
“不放。”他总算大发慈悲的开口了,然而吐出的两个字却险些把殷夏气死。
“我生气了!”
姬和回之以一声没所谓的哼笑。
殷夏简直要炸毛,浑身乱扭,使出吃奶的劲儿和他作斗争,最后却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只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最后她凶恶的盯着身前他攥住自己双腕的那只手,作势咬了上去。
他修长的玉手纹丝不动。
殷夏咬住他柔软的大鱼际,控制着力道满含威胁意味的磨了磨。
他的手突然一抖。
唔?
她下意识的卷了卷舌头,那只手突然触电一般撤走躲开了。
殷夏费力的回身看了看他,见他这会儿面色十分难看,于是摸摸鼻子,有几分心虚的掏出一块手帕,将他手上的口水轻轻擦干净了。
谁知他的面色却愈发不好了。
殷夏:有几分不妙的预感。
她纠结片刻,勉为其难的向后挪了挪,身子向后靠去。
谁知姬和突然翻身下了马。
殷夏险些仰躺过去!
等到她坐稳身子,姬和已经拉着缰绳走在前面,沉默着牵着马儿了。
殷夏瞧着他的背影,突然道:“我和李瑾元只不过是偶然遇见。”
他身形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向前走。
“我走的急,没来的及和你说。当时托了一个扫地的小门童,让他转告你,我去了国子监。”殷夏耐心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
殷夏皱了皱眉,转而细细说起今天这些事的缘由:“当时郑冶朝我跑过来......”
姬和一言不发的听完了,眉心间的郁色不知不觉的消散了。
“你很舍不得郑祭酒?”
“啊......”殷夏全力的后仰脖子,望了望天空,然后头向前一甩,坐直了,“是有点儿。”
“不过也没办法。”
姬和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了笑。
“我们等一等郑冶罢。”她拉着缰绳这头,借绳子晃了晃他的手,“不然和祖父分开之后,京城就再也没人等着他了。”
“不必。”
“可是......”
“郑祭酒不会走的。”
殷夏睁大双眸看着他。
“鸠九。”姬和淡淡的吩咐道,“把祭酒大人好生生的请回来。”
乌衣卫领命而去。殷夏盯着那道黑影消失在天边,又回过头来看着他。
心头突然涌上陌生的感动,她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姬和停下身,那马儿前行两步停在他身侧。
他站在马下抬头仰望她:“你方才说你没有办法......”天边的云霞和马背上的她映在他醉人的眸子里,他带了点笑意,狭长的眸子一弯,那瞳中的盛景便如同被搅乱了的湖面似的晃动起来。
晃得殷夏几乎不知今夕何夕,只听到他的嗓音含着魔力似的响在耳边,“但是我有办法。”
“以后有什么单靠自己实在办不到的,”他朝她伸出手,满含着诱惑,宛如魔首致命的邀约,“要不要试着......来求求我?”
殷夏将指尖放在他的手心,他握紧一拉,那个原本需要他仰望的人儿便毫无抵抗的、乖顺的落入了他的怀中。
姬和与她十指相扣,带着她踏入了宫门。
“明日午后,随我去见贵妃吧。”
殷夏低着的头深深地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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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和早上总是早早地出门,而殷夏却一向睡到自然醒。
这日,她难得起得早了点,坐在梳妆台前挑着发簪,身后的婢女正细心地梳着她如缎的长发。
她身穿杏色长袄,胸前饰有秀鸟衔花图,下裙是偏暗的橘色调,绣着百鸟和花团。
最后殷夏跳了一支淡粉色簪花步摇,插在梳好的发髻上。
粉和红将她整个人衬出与平日不同的娇艳秀美与灼灼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