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裕城给他倒了杯热饮。
牧阳摇摇头：“没有，只是今天公司临时开会，下班晚了，去接小叔的时候，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裕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发微信给你的，因为当时我也猜到你有事情要忙，所以就没有打电话，担心打扰到你。你可以给我打个电话的，也省的这么担心。再说我多大人了，总不会有事的。”
牧阳看着他，眼睛里湿漉漉的：“我心里着急，害怕小叔又不要我了。”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许久。裕城别过头去不看他，知道终于是到摊牌的时刻了。半晌，他才做了次深呼吸，缓缓道：“牧阳，小叔从来没有不要过你。哪一次我丢下过你呢？”
“你没有不要我？”牧阳一步步逼近裕城，一声声质问他：“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连你走了的消息我都是放假回来以后才从我妈他们那里知道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等我回去了？难道这还不算丢下我不管吗？！”这么久以来什么懂事成熟他都不要了，只想听他亲口的回答。
裕城心痛无比，又清楚必须要和牧阳说明白，他转过头，正视牧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是因为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你不用再总是想着我，你也不应该总是想着我，更不应该对我抱有那种感情！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躲避，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我都已经离开北城到这么远的地方了，也终于可以麻痹自己不再那么想你了，你却又……又让我想起那些事呢？”
“小叔，你凭什么认为我不再需要你了？从小到大，我都一直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这几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恨不得飞过来见你，我一次次在跟你的聊天框里写下一大堆文字，又一次次地删掉。好不容易终于有了可以见到你和你一起做事的机会，为什么你还是要推开我？你担心的那些，我都可以为你摆平，我挣到了足够花的钱，能够赡养父母也能够独立生活；现在的人们也并不全像你想的一样那么排斥同志；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和家里出柜，如果他们不同意，我逃出来就是了，钱我还是会每个月给他们打回去……”
“啪！”
裕城红着眼删了牧阳一巴掌：“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你说的轻巧，你知道你爸妈得多伤心吗？你说你出柜大不了逃出来，你知道那种有家不能回的感觉多痛苦吗！你的亲戚们还会把你们家当成笑柄，不用多久差不多全城的人都会知道，你的父母到哪里都会有人指指点点，你要让他们打拼半辈子得来的声誉、面子全都毁在你的手上吗？纵使退一万步，你的父母接受同志，可你也不应该和我在一起，我比你大了七岁，也没有那么优秀，我给不了你好的生活。而且你父母一旦知道了我们的事，他们该怎么做？他们心里得有多难受？你觉得自己可以独挡一面了，觉得只要有钱就什么事都能解决了，你知道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你会受多大的伤害，你的家庭又会受多大的伤害吗？”
“可那是我自己的事！我愿意去承担，我也愿意去受这份苦！家里我也会努力去说通，我喜欢的偏偏就只有你一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顾了，小叔，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对你的心呢？”
裕城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说了一句：“幼稚。”
牧阳攥紧了拳头又松开，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盒子扔到地上，转身离开了。
裕城捡起那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瓶手部保养精油。这大概是牧阳要送给他的圣诞礼物吧。裕城想着，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曾经那支护手霜的空瓶旁，又想了想，还是放在了茶几上。
——找一天还回去吧。要断就要干脆一些，总是藕断丝连，也就总给人空虚的幻想，不管是对牧阳，还是对他自己。
HE番外·明明你也很爱我（下）
第7章
那天之后，牧阳再也没有去找过裕城。
裕城下了班转过街角没有看到那辆熟悉的车时，有点惊讶，想了想，又觉得在意料之中。牧阳小时候总是三分钟热度，如今被他那样说了，更不会再做这种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了。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了牧阳在身边的注视和陪伴，裕城也不禁会觉得有点……孤独。好像一切都回到了牧阳没再出现的那段时光中，他总是在或安静或忙碌的日常里想着牧阳。
只有小助理悄悄地在午饭时凑到他跟前：“齐哥，你和韩总怎么了？”
“嗯？”
小助理眨眨眼：“韩总呀，为什么最近没再过来了呢？”
“他也有事要忙，不可能总往这边跑。”裕城说完，又笑了一下：“怎么，想奶茶喝了？”
“没有没有。嘿嘿嘿，齐哥，上次韩总还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呢。我觉得吧他对你……”
裕城马上警觉起来：“小朱，不要乱说。吃完饭就回去工作吧。”
“好吧。”小朱悻悻的。她走后没多久，裕城就收到她的消息：“齐哥齐哥，你放心， 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虽然知道这孩子很善良，本身也喜欢什么“耽美”之类的，但裕城还是有些担心——这是不是意味着，已经有“外人”看出来牧阳和他之间有什么了？如果他因此丢了工作还好，只是牧阳刚登上那个位置，一旦被人发现这种事，后果不堪设想。无论如何，都要和牧阳保持距离了。
裕城自嘲地笑了笑，心想，本来就不应该抱有幻想的事，从一开始就不该跟牧阳有那么多接触的。还是自己太贪婪了，每一次都想去接受牧阳的好，这样不对。
周五这天，裕城没什么工作，打算在家里写一下这个季度的报告，还没等打开文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
“您好，齐总监是吗？我是韩总的秘书秦文。请问您今天是否方便去一下韩总的家里？他已经三天都没有来上班了，不回消息，电话也不接。我过去敲门，他一听是我就说回去吧，后来就索性不回应了。”
“好的，麻烦你把他的地址发过来，我这就过去。”裕城说着就开始穿外套，几步到了玄关。一急之下也忘记了问秦秘书为什么会想到给自己打电话。
秦文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您别着急，我开车过去接您，到楼下我会给您打个信号的。”
“好，好，麻烦你了。”
秦文很快就到了。去牧阳那里的路上有点堵车，两人一直都没说话，等到又一个红灯时，秦文突然开口：“齐先生，有些话我一直想跟您说。”
裕城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秦秘书直说就好。”
“说实话，韩总遇到您以后，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他一年前才进的公司，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到了主编的位置，还升成了总经理。要是跟别人这么说起来，肯定大家都是不服气的。但在公司里面，没有人敢去质疑什么。韩总的辛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说到这，他笑了笑：“他简直就是一个工作狂，工作机器。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他都在忙。每次开会发言最得众意的是他，每次评选最优秀的表现也是他。只是他总是没有‘人气’，虽然和同事之间也有客套寒暄，但距离感是确确实实的，好像总看不到他真正的感情。后来做了主编，也做了总经理，大概是终于不用再成天和那么多人沟通了，他就更加少言寡语，越来越冷。”
车子转了个弯，秦文继续说道：“不过自从遇到了齐先生，韩总就变得有人情味了许多，对人也更加温和了。我跟着他的这一年，或者说从在公司认识他开始到现在，他笑的次数都没有认识您以后的那几天多。我有自作主张地让人去查您的资料，然后交给韩总——啊，您放心，我并没有看的——但他很生气，差点就对我发火。事后他才说，关于您的事情，他想等您自己告诉他，他愿意慢慢来，愿意去等。”
裕城神色间布满了担忧与难过，秦文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说：“我理解您的想法。我虽然也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多，但是并不排斥，或者说，不反对。其实我觉得感情这种事情，往往是有感觉了就到那里了，有的时候不用太在意性别这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一片真心挺难得的。如果遇到了就好好珍惜，就算不喜欢不接受，也善意地去对待。而且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人们对于同性恋的接受程度已经不再像以往那么差了，虽然肯定还是会有很多人不理解啊反对啊种种，但是已经有可观数量的人开始认同、理解这个群体了。所以齐先生，说了这么多，我只是希望您可以考虑一下韩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