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真几乎听得有些入神,半晌才道:“可是。。。她这次竟帮了我们。”
横波抿唇微笑:“这就是小主的幸运之处了,皇贵妃性子虽冷,据说待身边的人却是极好的,桑蓉姑姑真是小主的贵人呢。”
莲真叹道:“希望我以后能够报答她。”
“那是自然,以后小主若是得宠,报答的机会总是有的。”
莲真不欲说这个话题,低头不语,横波却以为她是害羞,低笑道:“说真的,敬事房已备了主子的牌子上去了,小主可是随时要准备侍寝了呢。”
莲真小声道:“横波,我有点累了。”
横波忙道:“瞧我这话多得,主子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早该歇会儿了,我这就服侍您更衣。”
横波的话果是应验了,晚膳才罢,宣召侍寝的旨意便下来,撷芳宫顿时忙作一团,横波和宝贞带着几小宫女,伺候着莲真梳妆打扮,沐浴熏香。莲真初听旨意,心里微微一沉,但亦知无可奈何,只似一个木头人一般,随众人装扮自己。
横波看她这样子,心下怜惜,一边替她梳头,一边轻声道:“主子,我教你的那些你都还记得吗?”
“嗯。”莲真脑中一片空白,不自觉的咬住下唇。
横波对着镜中仔细又打量了她一下:“小主,你脸色这么白,得扑点儿胭脂才好看。”
宝贞听说,忙拿过一个精致的白玉盒子,用细银簪子挑了一点儿玫瑰膏子似的东西放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然后细细替她抚在腮上,果然添了几许娇艳妩媚。
横波见莲真总是不语,只得温声劝慰:“小主,你别害怕,是女人都得经历这一关。”说着凑近她耳边:“你等下见了皇上,万万不可作出如此神态来,惹恼了皇上就万事休矣。你须牢牢谨记,只有讨得皇上的欢心,在这后宫才能过得舒心。”
莲真执了她手,喉咙微微哽咽:“横波,我知你是为我好的一片心,你放心,纵然我无意去争什么,但以后总不能教别人随意作践了跟我的人。”
横波闻言方放了心:“主子能这样想,是小主的福气,亦是我等的福气。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起身了。”
说着和宝贞两人一人一边扶着,同她一起出了撷芳宫,外面敬事房的内监提着灯笼,早在一顶朱红顶盖、缀满金黄色流苏的软轿旁候着了,为首的太监见了莲真,上前打个千儿,陪笑道:“给小主道喜。”
横波感觉莲真的手有点发抖,又低声道:“主子,我们到时候都在外面候着你呢。”
莲真微微点了点头,方扶着她的手上了轿子,那说话的太监将拂尘一挥,一行人前呼后拥,簇拥着那顶软轿远去了。
第7章
东暖阁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沉香木雕刻的大床,龙床一共有八根柱子,八条栩栩如生的龙盘旋而上,床幔周围有十二盏金色的莲花灯,每一盏都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而灯里的芯,竟是十二颗大小一致的夜明珠。烛光不知何时早已熄灭,只有夜明珠散发着满室明亮却柔和的光芒。
皇帝穿着淡黄色的纱衣,懒懒的倚在床上,向她招了招手,嗓音低沉:“过来。”
莲真每上前一步,便觉鼻间那沉郁的香气似乎要更浓了一点,心里反而渐渐安定下来,她缓缓走到床边,伸手便要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一只手却及时伸过来,握住她手,稍微用力,莲真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呼,已跌落在床上,恰恰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其实这样很煞风景,是吗?”皇帝把玩着她颈间披风的带子,似有些意兴索然。
“是。”莲真想着横波的叮嘱,强忍住心里的羞愤,声音却是温顺而动听:“每个女人到这里来,都披着这样的披风,披风下面,都是一具览无遗的身体。”
皇帝一怔,微眯了双眼:“你很大胆。”
“皇上恕罪。”
皇帝伸指抬起她的下巴,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为什么不敢看朕?”
“你是皇上。”
“你很怕朕么?”
“臣妾胆子并不大。”莲真不正面回答他的话,仍是低垂着眉眼。
“那刚才为何敢那样对朕说话?”
“臣妾一时斗胆,讲出了皇上心中所想。”
莲真声音愈低,卷翘长睫如蝶翼微微颤动着,在粉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模样亦发惹人怜惜。皇帝目光紧紧盯着她,手指忍不住轻轻滑过她柔滑的肌肤,叹息似的道:“你真美。。。那日采选,朕第一眼就注意到你了,在一众鲜妍娇媚的采女当中,你就如一枝浴水而出,袅袅婷婷的粉荷,清雅脱俗,飘逸如仙,除了‘莲’之一字,朕实在想不出更适合你的封号了。”
“皇上。。。”
“侍寝的规矩,是祖宗定下的,宫里规矩多,朕亦不喜欢,过阵子,朕带你去西苑住一阵子,咱们就不用管这么多了,你可以穿漂亮的衣服给朕看,可以跟朕呆一整夜。。。唔,你好香。。。”
感觉到他越来越急促粗重的呼吸,莲真不由得心慌意乱,心脏跳动得似乎要跃出了胸腔,下意识便要去推开眼前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孔,可是横波的那句“伺候好皇上,只可顺从,不可丝毫逆了圣意”恍若又在耳边响起,她伸出的手便在空中顿住,反而伸手抱住了眼前的人的脖颈。
按规矩,妃子是不能在长乐宫过夜的,被临幸之后依然要回自己宫室休息。横波和宝贞等在偏殿等了许久,方见莲真垂着头,随着两个内监进来,两人快步迎上前去,话也不敢多说,忙忙的替莲真解下披风,换了衣裳,一同扶着她上了车,出了长乐宫。
一回到撷芳宫,已有小宫女端了一碗药汁上来,宝贞接过递到莲真面前,眼里带着一丝羞意:“小主,横波姑姑说初次会疼,喝了这个会好受些。”
莲真不语,接过来喝了小半碗便放下了,烛光下横波看得分明,她神情有异,连胭脂都几乎无法掩饰脸色的苍白,眼角还带着些许泪痕,不由得在她身前蹲下,心疼的道:“小主,很疼吗?”
莲真想点头,却又撇过了脸,低声道:“叫她们准备兰汤,我想沐浴。”
秋意渐浓,连续下了几天雨,天气便觉有些凉了。
宁嫔告了座,堆出一脸笑意:“姐姐今儿气色不同往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敏妃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只是听烈儿说,上书房的师傅今日查问他的功课,他应答如流,师傅夸奖了他,我这个做娘的,自然心中喜悦。”
宁嫔极口夸赞:“大皇子机敏伶俐,勤奋好学,怪不得皇上那么宠他,真真是招人疼呢。”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很让人受用,敏妃眼里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却并不接话,低了头喝茶。
宁嫔道:“九公主不日就要嫁去吐蕃了,姐姐的礼物可有准备好了。”
“还没呢,我正为这事头疼。”
“唉,想起来九公主才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要嫁去番邦,那德利赞普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连我都想着不忍。。。。。。”
说到这里,她以手掩口,不再往下说,敏妃轻蹙了眉,两人心照不宣,九公主宗诩虽然是先帝宠妃张淑妃所生,是先帝最得宠的小女儿,皇帝对这个小妹妹却很一般,而且有传闻说,先帝死后,张淑妃并非自愿殉葬的,而是由当今皇帝逼着自杀殉葬的。两人虽因同为女人,对公主的婚事深感同情,却是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言。
沉默了一下,宁嫔欠了欠身子:“姐姐,那新来的莲嫔可不简单,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狐媚,皇上都连续翻了她好些天的牌子了,每天去撷芳宫的赏赐可是源源不断呢。”
是了,这才到正题了,敏妃在心中一笑,伸出纤细的手指,从盘中拈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皇上就算不翻她的牌子,平日里也是召幸丽妃的多,你急什么?”
宁嫔红了脸:“是的,听说今日丽妃在自己宫里摔杯子,大骂她是妖孽呢。”
“你沉住气,这事交由丽妃去操心,咱们一旁看热闹就是。”
宁嫔担忧道:“可是她若成了第二个丽妃,到时候。。。”
敏妃却是气定神闲:“放心,她暂时还成不了什么气候。”
宁嫔有些讪讪的,勉强又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敏妃也不虚留,见她出了门,灵雀不解的道:“娘娘,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皇上对那莲嫔可另眼相看得紧,一进宫便封嫔,现在又如此专宠,以新人来说,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