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轮大怒:“来人!将这无法无天、疯言乱语的老糊涂叉出去,送往。。。。。。送回府邸,让他儿子王永淳好生看管!”
“是。”
几名内监迅速入殿,不由分说,一边两个将王忠架了出去,王忠想要挣扎,却使不出半点劲儿,口中仍呼号哭喊:“臣对不起先帝,对不起皇上啊!”声音愈来愈远,直至再也听不见。
冰轮倚在椅中,左手轻轻揉按着太阳穴,高贤将檀瑛引入内室书房,然后躬着身子悄然退出。
檀瑛道:“臣给太后请安。”
“你来了。”冰轮抬起头:“王忠现在怎样了?”
“回太后,首辅只是急痛攻心以致昏迷,请太后宽心。”
冰轮默然片刻,轻叹道:“这事又要闹得满城风雨了。”
“闹起来也不是坏事,明眼人都看出太后和皇上的艰难处境,首辅是儒臣,未免过于固执和。。。。。。”他看了冰轮一眼,硬生生把“迂腐”两字咽下,低声道:“臣只怕传到大将军耳里,会对首辅非常不利。”
“不。”冰轮打断他:“王忠德望素著,朝野仰目,不比其他人,他不会对他下杀手的,他现在盯着的,是你和夏侯晋。”
檀瑛小心翼翼的道:“太后,如今内外流言四起,人心不稳,依臣看,时机已经成熟。”
冰轮沉吟着道:“不,再等一等。”
“若再拖延,恐局面难以把控。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冰轮轻轻咬牙,声音地城而冷静:“这么久都忍过来了,也不争这一时,我向日叮嘱你们的话,你们放在心里就好。”
“臣明白。”
在宫中站了一天,好容易挨到酉初时分,才另有一班铁卫过来轮换。这次除了霍泽,霍牧还送了吕胤、段天行、辛羽三人进宫,这几人都是他身边的亲信,更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段天行和辛羽两人被送往皇帝住的长乐宫当值,吕胤和霍泽在太后的崇德宫。
交接了差事,霍泽只觉腰酸背痛,双腿乏力,吕胤仍旧精神饱满,步履轻健,霍泽心中更是不悦,两人一路无话,一同出了宫,各自打马回家。
回到霍府,首先便是去向霍牧请安,并禀告这一天的所见所闻,见霍牧并无别话,方回到自己所住院落,刘梦蝶带了侍妾子女迎候,霍泽正眼也不瞧他们一下,走入厅中大剌剌坐下,丫鬟奉上茶来,他斜着眼,面上竟露出微微笑意:“天气这么热,爷又一身的汗,你还给爷倒热茶来,安的是什么心,嗯?”
他素来喜怒无常,家中仆人皆无比畏惧,那丫鬟听他语气,已知大事不妙,忙道:“奴婢知错了,奴婢马上去换。”
还没说完,霍泽一抬手,将茶盘都打翻在地,口中骂道:“贱婢!”
那丫鬟被热茶泼到,也不敢喊痛,浑身战抖,带着哭音求饶:“奴婢该死,求二爷息怒。”
刘梦蝶看不过眼,在旁插口:“侯爷今儿怎么了,进铁卫军,可是旁人求之不得的荣耀,怎么一回来这么大气儿?”
霍泽恶狠狠的道:“你给我闭嘴!”侧头时见几名子女都偎在奶娘怀里,怯怯的看着自己,挥手道:“都给我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在这儿,看着令人心烦!”
霍牧现在权倾朝野,刘梦蝶虽然泼辣,究竟不蠢,近日已不敢肆意在霍泽面前耍泼,听了他这话,忍了又忍,陪笑道:“这个时候,侯爷想必已饿了,妾身早吩咐厨房做了好些爷喜欢的菜肴,要不现在就让他们送上来?”
“不用你操心。”霍泽冷冷的道:“我自己会安排。”
沐浴完毕,霍泽穿着亵裤,俯卧在窗前的矮榻上,两名姿色姣好的年轻侍婢在榻前跪下,一个将药膏涂抹在他背上,双手灵巧游走,轻轻揉按着,一个替他按摩着足底。
霍泽从几上拿了一盏雪浸碧香酒,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身心舒畅了许多,瑞喜进来,在他耳边禀道:“二爷,大爷来了,在外面等着见二爷呢。”
霍泽道:“你去回他,就说我睡下了,明儿再去见他。”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道:“哟,这才进宫当了一天差,连兄长都不见了?”说话间,霍淞已掀起竹帘进来。
瑞喜忙垂手侍立,那两名侍婢也停下手中的动作:“见过大爷。”霍淞白胖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都给我出去。”他在霍府地位仅次于霍牧,说出的话无人敢违拗,瑞喜等三人看都不看去看霍泽,便灰溜溜的离开。
霍泽将酒放下,从榻上跳起来,恼怒的道:“你这是做什么?”
霍淞拉了把椅子坐下:“看你这样子,似乎对父亲安排你进宫有很大的怨气啊。”
“哼!有什么可怨的,反正好的事情也轮不到我头上。”
“好的事情?你可知道你和吕胤等是大燕立国以来,仅有的被硬塞进御林铁卫军的几人,若不是太后要保柴彪的命,也不会答应父亲这个条件。”霍淞扫视着他,冷冷的道:“瞧你这德行,哪有半点将门之子的风范?你也是从小习武过来的,根基不可谓不扎实,若不是这许多年来放纵无度,沉迷酒色,把身子掏空了,何至于一天就这样?”
霍泽被他说得低了头,一言不发,霍淞道:“你可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让你们进宫?”
“对太后和皇上不放心,让我们监视他们呗。”
“他为什么对太后不放心呢?”
“还能为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是太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就算有朝一日父亲当了皇帝,她顶多不过是个公主,任谁来选,都是要选做太后的,父亲自然对她不放心。”
“你说的只是很简单很浅显的东西,事实上,在霍家和皇上之间,太后一直是向着母家的。”霍淞道:“父亲对她始终提防,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御林暗卫。”
“你是说。。。。。。”
“御林军里,外卫守护京城,内卫守护皇城,铁卫则是皇帝的侍卫亲军,这些你都知道。暗卫和铁卫本质上并无区别,只是一个在暗,一个在明,所有人知其名而不见其影,先帝性情猜忌,刻薄残忍,他继位初期,不少反对他政见的亲王和朝臣莫名其妙的相继死亡,又有许多臣子府邸中许多秘辛细节被皇帝知晓,
时人多谓是暗卫所为。”霍淞道:“父亲认为,暗卫早被太后掌握,但她并未向父亲提起只言片语。”
“大哥的意思是,父亲让我进铁卫军里,除了监视太后动向,还别有目的?”
“没错,你们不只是要监视太后和皇上,还要熟悉御林铁卫管理,打探御林暗卫的虚实。”霍淞缓缓的道:“柴彪的职位已为我所取代,下一步,便是要夺夏侯晋和檀瑛手中的兵权,父亲的意思,仍是不要硬碰硬,反正京城已在囊中,接管宫城也就近在眼前,你若是表现好,保不齐哪个位置就是你的,你不是一直想父亲对你另眼相看,一心要和霍凛较劲吗?好好抓住眼前这个机会,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懂了。”霍泽兴奋得几乎忘了肌肉的酸痛,追问道:“那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太后将英王宗谋封到了蜀州,父亲对此耿耿于怀,觉得太后此举别有用心。”霍淞道:“宗谋年纪虽轻,但骁勇善战,素有智谋,蜀州之地富饶肥沃,又多天险,易守难攻,宗谋封蜀州,乃是猛虎添翼。据说宗谋到蜀州之后,便不断扩充军队,打造兵器,现在,他已成了父亲称帝最大的障碍,是第一心腹之患。”
霍泽两眼发光:“等父亲慢慢将京中障碍扫除,把太后和皇上牢牢掌握在手中,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若英王不从,就是谋反作乱,那时我们讨伐他也顺理成章,师出有名,只要英王一死,其他那些不成气候的藩王更不在我们眼里,时机一到,便可逼宗煦那乳臭小儿些禅位诏书了。”
“正是如此。”霍淞点点头,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率兵讨伐宗谋的人选我都想好了,非霍凛莫属。”
“他?他怎么行?”霍泽失声道:“父亲现在把他当宝贝一样,万一他胜了,那岂不是天大的功劳?父亲眼里还能有我兄弟二人吗?”
霍淞冷笑道:“父亲把他当宝?只不过是一时的,你还不了解父亲吗?庶子永远是庶子,等着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