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她:“阿姐……”
话还未说完,眼泪先落了下来。
徐良田又一次扑倒在徐芳园怀中啜泣不停。
本来有许多话想要问。
可当徐芳园瞧着和初见时无二的良田时,便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她沉默良久,才艰涩的问:“你都知道了?”
徐良田点头。
他有些自嘲的笑:
“阿姐,其实上回我对你说师父和皇子的事情的时候,你便是想要知道我的答案吧?”
徐芳园微楞,点头。
她犹记得上回徐良田说过,若是他是皇子,定是要回去哈图的话。
她看着良田通红的双眼,很想问良田,如今既已知道他便是多德泽在寻找的人。
他的答案会不会变。
话到嘴边,又觉得似乎没有问的必要。
良田向来坚定,答案怎么会轻易改变?
徐芳园深吸一口气,看他:“还是要走?”
徐良田点头:“上回我对阿姐说过了。”
他沉声:“师父以前便说过哈图子民身在水生火热之中,而现在我弟,就是哈图的皇帝病倒,朝中一片混乱。”
徐良田嗫嚅的看着徐芳园:
“阿姐,我既是哈图的皇子,不管是为了我的弟弟还是为了子民,我都该回去的,对么?”
徐芳园点头又摇头。
徐良田不解。
“你回去打算怎么做?”徐芳园问道。
“不知道。”徐良田摇头:“但师父说他已经安排好了。”
说着话,徐良田松开徐芳园,他顿了顿:
“阿姐,我只有回去一条路可以走。”
徐芳园沉默一刻,方才浅浅地看着他:“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待会儿就出发。”
徐芳园表情滞住。
这么快!
她原本是打算将镇上的事情全部处理好便和良田一起离开的。
眼下其实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但今儿云霓宴上出了那般事情,徐芳园担心自己若是和良田一起走,怕是给良田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徐良田不知徐芳园的心思,他垂着头,不敢看她,他的嘴唇翕动着:
“事发突然,我其实不想这么快……”
“没关系的。”
徐芳园摇头,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我都理解,多德泽为了顾及你的感受,已经在咱们这儿耽搁了许久了。”
没等徐良田回答,徐芳园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
她笑着拍了拍徐良田的肩膀,道:
“那什么,你一直生活在大黎,想来去到哈图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适应。
那什么,阿姐我去给你找些吃的和用的,你带过去,好不好?”
徐良田唇角微动。
他想告诉徐芳园,自己什么都不需要。
此去哈图,不管是路上还是到了哈图,怕都只会是杀机四伏。
带太多东西,只是累赘。
然而,徐良田还没来得及说话,徐芳园已经急急转身。
他听到自家阿姐低声嘟囔着:
“好了,不和你说了,这天都要亮了,我得抓紧时间才行。”
“客来居里头还有些能做干粮的吃食,我这就去给你拿。”
徐良田沉默的跟在徐芳园身后。
见着自家阿姐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收拾行李,他忽然又想哭了。
……
彼时,黄亭书院。
骈拇先生很不爽。
他前脚离开书院,多罗泽后脚居然就想要带着自己的学生离开。
关键是徐良田那个傻小子还真就答应了!
这算什么,还把不把他这个先生放在眼里了?
在不知道多少次好声好气的朝着骈拇先生解释,却不得其果过后,多德泽也是有了怒气。
他沉着脸看骈拇:
“骈拇先生,我知道你心里头不高兴。
我也是他的师父,我当然知道现在的他活得很自在。
若是可能,我恨不能他能一辈子这般自在。
但你该知道,以他的出生,现在这样自在的生活对他而言根本是奢望。
比起哈图的陛下,良田已经很幸福了。”
“幸福?”
骈拇先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
“当初被你们扔在坟堆堆里头,跟着徐千林过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也算是幸福么?”
多德泽被噎住。
很是顿了一会儿,他才咬牙:
“今日,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必然会带良田离开。”
骈拇先生脸上的嘲讽更浓:“如此,还说个什么!”
多德泽愣住。
他其实也不知道临走前自己为何要专门来找骈拇,还要对他解释这么多。
“不过是想要觉得你所为没有强人所难罢了。”
骈拇轻笑一声,一语道破多德泽的心思。
他扯唇:“怎么,我理解了支持了,你就能心安理得的带着人家的孩子离开了?”
多德泽闻言,脸色在一瞬间涨的通红。
他想否认,却没有理由。
“反正你们都是为的家国大事。”
骈拇先生哼了一声:
“哎,像小老儿我这种目光短浅只看眼前的市井小人是否同意,多先生何必在乎?”
多德泽怔楞的看着骈拇先生慢悠悠的回屋。
走了几步,骈拇先生停了下来。
他回头,恨铁不成钢:
“一个二个都是死心眼儿,罢了罢了。
既然小老儿我说不动你们。
那便祝你们心想事成吧。”
说完,不等多德泽回应,骈拇先生疾步走开。
看着骈拇先生的背影,多德泽喃喃:“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骈拇先生远远的声音传到多德泽耳边:
“你可劲儿吹吧你,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别让良田那小子保护你都不错了,”
多德泽脸色陡变:“……”
自己到底是抽了什么筋,才会想着和骈拇告辞的啊。
果然就不该指望骈拇先生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好想打人啊!
多德泽叹了口气,正准备回屋,忽然瞥见徐良田拿着满满当当两个包裹站在不远处。
徐良田道:“师父,我可以在临走前,去找一个人么?”
第825章 恨
多德泽知道徐良田要找的是谁。
他看了看天色,虽然已经不早了,但路上脚程稍微赶快些,总是来得及的。
由此,多德泽露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很温和的笑:
“去吧,好好告别。”
苏府。
苏奕绮一回到府里,便将自己院里头的丫鬟仆妇全部赶了出来。
关着门,一顿打砸。
苏平昌在外头听着屋里头乒乒乓乓的声响,一阵肉疼。
绮儿屋里头那些个摆设,可贵可贵了。
听着屋里头打砸的声音不断,苏平昌又是心疼苏奕绮又是心疼那些物件。
不管苏平昌在屋外如何劝苏奕绮开门,苏奕绮都毫无反应。
苏平昌无奈,只能抓着随苏奕绮去云霓宴的丫鬟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那丫鬟说绮儿在云霓宴上居然紧张到结巴,还直接给吓晕倒了过后,苏平昌的脸色很是难看。
“老爷,今日大小姐虽然在……”
那丫鬟见着自家老爷脸色铁青,下意识的想要说话。
然而,苏平昌却是烦躁摆手:“你下去吧!”
他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原本以为苏奕绮是没能夺得头筹而发火,却不曾想竟是为了这。
没给苏家长脸反倒把苏家脸都丢光了的人,怎么还有脸发火?
这样的心思一起,心中对苏奕绮的心疼便少了大半。
苏平昌直接一脚踢开房门。
正在砸花瓶的苏奕绮一愣:“父亲?”
“砸啊,继续砸?”
苏平昌冷笑:
“苏奕绮,我找了那么多嬷嬷教你礼仪。
合着你学了那么许久,就学到了这?”
苏奕绮闻言,脸色涨红,举在半空中的花瓶扔也不是,放也不是。
一想到自己多年对苏奕绮的栽培,就换来了今日在云霓宴上的出丑,心中对苏奕绮最后的那点心疼也消失殆尽。
苏平昌冷冷的乜了一眼苏奕绮:
“是那些物件儿让你丢脸的吗,你对着它们撒气?”
苏奕绮浑身僵住,她怔怔的看着苏平昌,一颗心飞快的往下坠。
她很想笑。
因为自己没能达成他的心愿,所以这就翻脸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