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酬卿微滞,旋即浅声:“舅父有事请讲。”
他这般严肃,倒是让聂远山有几分无奈。
他本只是想问问程酬卿可还有想要吃的来着。
瞧着程酬卿这般恭敬,聂远山也只好端起架子,努力思索自己和他之前是否有正事要说。
想了想,还真让聂远山给想到了。
“我听闻刘泰章出事了?”聂远山含笑问道。
“怪酬卿识人不清。”程酬卿听言,直接跪倒在聂远山面前。
他双手抱拳:
“酬卿没料到刘泰章竟有那般野心。”
“不过舅父大人请放心,刘泰章虽在龙潭镇上做了许多恶事,但吕非恒已经将他收押。
至于他对程家所做的图谋,酬卿前阵子也已经处理妥当。
酬卿可以向舅父大人保证,刘泰章所做之事,断不会对程家对聂家有半点影响。”
聂远山:“……”
本来只是想随便找些话与程酬卿说,怎么还能跪下呢。
而且,他根本就没有要责怪程酬卿的意思啊。
“咳咳。”聂远山干咳两声,安慰道:
“卿儿,这不是你的错。
刘泰章也算是程家的老人了,连你叔叔他们都没瞧清他包藏的祸心,此事如何能怪得了你?”
聂远山本以为自己这般说了之后,多少能让程酬卿放下。
不曾想他话音刚落,程酬卿的脸色却是比先前还要难看几分:
“叔叔他们之所以看不清刘泰章的祸心,是因为他们并未和刘泰章过多接触。
但酬卿不同。
自打叔叔让我来到龙潭镇后,酬卿便一直和刘泰章接触。
可以说,刘泰章根本就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作恶。
可我身为他的主子,却是半点没发现他的野心。
还请舅父责罚。”
聂远山:“……”
怎么越说越来劲了呢?
瞧着程酬卿那副自己若是不责罚他,他就不会罢休的表情,聂远山很是无奈。
默了半晌,聂远山方才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
“咳,虽说刘泰章的确是做了许多恶事,但到底也没对程家造成什么影响,其实你大可不必……”
“若是刘泰章所为当真伤害到程家,那酬卿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程酬卿沉声打断聂远山的话:
“而且,舅父您说错了。
刘泰章所为,虽未伤害到程家,却是直接将龙潭镇上的九福堂的大夫弄得声名尽毁,且害得那位大夫家破人亡。
每每只是想到那位大夫,酬卿便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聂远山:“……”
没完了是吧?
他不过是想安慰一下他罢了。
哎,这孩子分明不是烟儿的啊,怎么性子和烟儿一般轴啊!
“先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套。”聂远山起身将程酬卿拉起。
程酬卿复又入座,但脸上却还是如先前一般的执拗。
聂远山心里苦,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程酬卿,干脆岔开话题:
“我听闻你与人在龙潭镇上合开了一家食肆?”
程酬卿听言,啪的一声又跪下了。
聂远山:“!”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么?
开食肆罢了,好歹程酬卿是烟儿名义上唯一的孩子,莫说是与人开个食肆了。
若是他自己愿意,开他个十个八个食肆,也断不敢有人敢说半个不子。
如此,跪劳什子跪啊!
“确有此事。”
程酬卿道:“此事是酬卿一时兴起所为,未曾朝着家中长辈与舅父大人所为,是酬卿的过错,还望舅父大人莫要动怒。”
程酬卿垂头,低低道:
“酬卿自知此事做的不妥,但请舅父大人莫要去为难那食肆如今的东家。”
看惯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程酬卿将所有过错都揽入自己身上,甚至恨不能一力承担所有责罚的模样。
此番听闻程酬卿的话,聂远山不由的起了几分兴致。
他看着程酬卿:
“那位东家怎么了?”
第805章 不过是想试试运气
“那位食肆的东家只从我这儿拿了很少的银子。”
程酬卿小声道:
“除开银钱外,酬卿也并未插手那食肆的事情。
那食肆有今日的模样,全靠那食肆东家自己的本事。
而且,这几个月,食肆给酬卿的分红早已超过了当初我投入的银子。
所以,若是舅父大人不喜酬卿私自与人合作生意,酬卿愿意一力承担责罚,但我那位东家能一步步走到今日,实属不易,所以……”
“所以,我不为难她。”聂远山无奈浅笑。
他扶起程酬卿:“你这孩子,怎么说两句话就要跪下呢?
舅舅我何时想过要责备与你了?”
程酬卿微微拧眉。
他狐疑的看着聂远山。
看着聂远山那张笑盈盈的脸,一时间,他竟不知聂远山所言是真是假。
“你也说了,那位东家一步步走到今日不容易。”
聂远山浅笑:
“其实啊,舅舅我也听闻过那位东家的一些事情。
就如你所言,一位女子一步步走到今日且在镇子上那般有口皆碑实在不易。
舅舅我啊,欣赏那样的女子都来不及,如何会为难?”
“可……”程酬卿皱眉。
他不相信聂远山如此通情达理。
“你叔叔祖父他们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聂远山知晓程酬卿想说什么,干脆在他之前开口:
“若不是当初我要你帮忙,你此时该是京城经营程家的产业。
以你的才智还有程家作后盾,这么些年在京城中,该是早就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来了。
说起来,到底是舅舅我亏欠你了。”
“舅父大人莫要这般讲。”程酬卿听言忙摇头:
“是酬卿自己愿意来龙潭镇的。”
“你愿意?”听了程酬卿的话,聂远山没忍住苦笑出声。
他伸手拍了拍程酬卿的肩膀,幽幽地叹息一声道: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说这些昧良心的话呢。
龙潭镇有多荒凉,我又不是不知道。
若是真说起愿意二字,我想不止你们程家,就算是我聂家的人,该也是没有谁愿意来的。”
程酬卿抿唇摇头:
“不是的……”
“卿儿,你该是怨舅舅的吧?”聂远山看着程酬卿:“那时,我也实在是找不到别的人了。”
程酬卿忙摇头说自己从来不怨。
“不怨?”
聂远山挑眉,见程酬卿那般坚定,到底是没忍住叹息一声: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什么事情什么心情都藏着。
懂事固然是好。
可是卿儿,舅舅还是希望你能和初回到程家时那般,百无禁忌。”
“那时是酬卿年幼无知。”程酬卿冷声开口。
“说得好像你现在年纪很大了似的。”听着程酬卿故作老成的话,聂远山不由得一个爆栗敲在了程酬卿的脑袋上。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程酬卿:
“卿儿,你莫要想太多,其实不管是程家还是我,对你……”
“舅父方才说那时找不到别的人来龙潭镇,是何意?”程酬卿轻声打断聂远山的话
聂远山一滞。
迎着程酬卿冷冽的脸,心中徒剩苦涩。
看来,程家人还真是没说错。
这孩子拧得很。
这么些年,程家人与他说不通,自己更是和他说不通。
“舅父大人?”程酬卿又喊了聂远山一声。
聂远山回过神来。
“不管是程家人还是我聂家人,都被盯得太紧了。”
收回心思,聂远山叹息一声: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我那孩子始终是不能提的存在。
放眼我所能信的过的人里头,也就卿儿你找她,不会被其他人怀疑。”
“我觉得我那可怜的孩子还活在人间,这些年我得罪的那些人也这样认为,甚至是陛下都觉得如此。”
“舅父大人。”程酬卿蹙眉,此时,他总算是明白为何自己会被聂远山派来龙潭镇了。
他蹙眉:“其实……”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聂远山摆摆手打断程酬卿的话。
“当年她被扔到那满是山火的深山的时候,不过是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那么大的火,她一个孩子连爬都不会,怎么想也该是没有生还的机会的。
可是,卿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