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徐芳园闷闷应了一声。
她凝着徐良田那双怅然的眸子许久,到底还是没忍住:
“那多德泽还对你说过什么吗?”
“说过啊。”良田又来了精神:
“先生见我与那位皇子年纪相当,便问过我是那位皇子,见着哈图如今处境,会做出如何选择来着。”
“你……会如何做出选择?”徐芳园颤声重复了一遍良田的话。
“我会回去哈图!”徐良田沉声。
他无比坚定的看着徐芳园:“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而且那位皇子身负皇命,自是没有看着自己的国民陷于水深火热却无动于衷的道理。”
“待得恩怨处理了过后,朝野中的那些个在其位却不谋其职的朝臣们也要一并处理了,凭什么他们拿着俸禄却不做事,真是枉费为官。”
分明是那般小小的年纪,可是此时却是意气风发。
徐芳园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她下意识的伸手揩掉聚集在眼里的雾气。
怕徐良田察觉出自己的异样,徐芳园浅笑着摸了摸良田的头,柔声道:“我们良田真有志气。”
徐良田闻言,小脸顿时就红彤彤。
他垂头,很是羞赧:“阿姐你莫要打趣我了,那都是在师父设定的假如下做的回答,当不得真的。”
徐良田道:“我才不要做什么皇子呢,只想做阿姐你的弟弟。”
徐芳园再度沉默。
她垂眸,看着无比依恋自己的小弟,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世事不由人。
当初她对多德泽说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要让良田自己选,且不能强迫他。
如今良田已经将他的答案告诉了自己。
徐芳园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
她觉得,或许冥冥中很多事情都已经有了结局。
……
“哈图那般小但朝臣们的关系都那般复杂,想来咱们大黎也是一样的。”徐良田忽然道。
徐芳园被徐良田陡然转弯的话头弄得措手不及。
她很是怔忪了会子,才想起之前似乎她和他再说不能开罪吕非恒的事。
“阿姐,你还不知道吧。”徐良田忽然压低了声音朝着徐芳园神秘兮兮道:
“骈拇先生对我说过吕大人不少坏话来着。”
徐芳园:“……”
啥?
骈拇先生,怎么又变成骈拇了?
骈拇先生又对良田说啥了?
“骈拇先生说吕大人是狗官。”徐良田皱着眉小声道:
“起初我还不信,吕大人在咱们县里可是出了名的爱民如子来着。
但后来骈拇先生将县衙主薄这些年记录下来的案子都给我看过了。”
徐芳园:“……”
好嘛,这倒是符合骈拇向来的行事风格。
等等。
吕非恒经手过的案子记录?
骈拇先生为何会有这东西!
见良田丝毫不觉古怪的模样,徐芳园心头叫苦不迭。
老天爷,她到底给良田找了两个什么样的先生啊。
“虽然县老爷经手过的案子明面上似乎都没问题。”徐良田没察觉到徐芳园的反应,小声道:
“但经过骈拇先生的指点后,我也总算是发觉其中猫腻不小。”
徐芳园:“……”
呵呵,谁能够告诉她,骈拇到底是在教良田些什么?
“阿姐……”徐良田越说越激动,正欲接着往下时,忽然顿住。
他想起当初骈拇先生告诫过自己。
有些事情自个儿知道便行了,且不能让最亲近的人知晓。
因为那些东西或许会给自己的亲近之人带来危险。
思及至此,徐良田再没了想要朝着徐芳园述说的冲动。
他收敛神情,复又恢复了小大人模样:
“总之,还是尽量不要得罪吕大人好了。”
“至于我的生辰么……”
徐良田我朝着徐芳园眨了眨眼:
“不要紧的,那云霓宴又不是花费整整一天的时间。
再说了,就算云霓宴真要耽搁一天,但我还有大把的生辰可以同阿姐你一起过。
但是阿姐你得要答应我,你的生辰一定要同我在一起。”
徐芳园心中五味陈杂。
她很是默了一会子才朝着良田郑重其事的点头:“一定。”
“真的?”
徐良田满脸欣喜的看着徐芳园。
徐芳园点头:“真的。”
“阿姐你待我真好!”徐良田喜滋滋的扑进徐芳园的怀中。
徐芳园默住。
好么,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甚至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
她伸出手,很想抚一下良田卷卷的发。
怀中的小人儿却是猛地抬起了头,极为担忧的看着她:
“阿姐,云霓宴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小心,知道么?”
第774章 当然很奇怪
自那日后,再没有顾南弦的消息传来。
原本几乎时常到客来居吃喝的云恒也渐渐来的少了。
云恒离开龙潭镇很突然。
前一刻还在笑嘻嘻的拿着客来居的菜单子咽着口水说想吃什么。
下一刻他甚至没来得及朝着客来居的伙计交代一声,匆忙放下银子便走了。
客来居的伙计还是头一回见着那般神情仓促的云恒。
伙计们平日里时常听云恒叫徐芳园嫂子,由此慌忙将此事告诉了正在九福堂坐诊的徐芳园。
伙计又慌张又愧疚:
“掌柜的,云公子怎地走得那般急啊,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哎,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不能这么突然吧。
都怪我,方才云公子走的时候,我该拉住他问问他去了何处的。”
听到消息的徐芳园微微一怔。
突然吗?
的确是很突然。
一声招呼都没打,说走就走。
但,好像也不是那么突然。
早在顾南弦说要进京面圣之时,徐芳园便觉得云恒离开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不止云恒,还有徐睿。
还有其他四位与顾南弦结拜的兄弟。
他们本就蛰伏在各处,羽翼早已丰满,只待时机。
时机到了自然便要离开。
只是。
徐芳园的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她总觉得事情怕不会如顾南弦他们所预料的那般顺利。
果然,第二日,徐睿也离开了龙潭镇。
说是近来西境有一种浓香美酒出现,他想买人家那方子。
不过徐睿倒不如云恒那般仓促。
他不仅将素韵酒庄上下打点妥当,还让酒庄的大师傅将之后要送给客来居的酒都一一安排好了。
……
西境越发焦灼的战事没给客来居带来任何影响。
徐睿和云恒的离开也没有给客来居带来什么影响。
龙潭镇的人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虽然时常说起战事说起西境。
但那些事情遥远的似另一个世界一般。
将士们浴血奋战的种种与偏僻的龙潭镇上的百姓而言,还不如那些个窑姐儿与贼汉的故事让他们感兴趣。
近来龙潭镇上,倒的确出了件韵事。
寻鸳楼里头来了位美人,唤作君娥。
据说君娥姑娘出生高贵,貌美娴静,高贵的如同那雪域中最为娇美的花。
寻鸳楼里多得是那些个召之即来的美娇娘。
像君娥姑娘那般冷傲的倒是头一个。
而且最为紧要的是,那位君娥姑娘虽也会寻鸳楼里讨恩客欢喜的曲儿歌儿,却并不喜欢唱。
她更喜欢与客人们说诗词谈风月。
起初听得君娥姑娘,人们大多嗤笑。
都已经卖身给寻鸳楼了,还装什么高贵呢。
若真是如君娥姑娘自己说的那般,她出生高贵,怎地会落到寻鸳楼里头去?
再者说了,男人去寻鸳楼是去寻乐子的。
要说诗词什么的,去书院找那些个秀才不香么。
人们觉得君娥姑娘抛出来的种种不过就是个噱头。
毕竟,寻鸳楼里头也有些容貌不出众的姑娘走过同样的路子。
这样的噱头,最经不得推敲。
由此,有好些个肚子里装着些许墨水的公子哥儿去试探。
他们原本是想要看君娥姑娘的笑话的。
可一回两回。
那些个胸有点墨的公子哥儿发觉人家君娥姑娘是真的有才。
渐渐的,君娥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寻鸳楼里头最红的姑娘。
而临水县里头那些个时常逛寻鸳楼的公子哥儿纷纷以见君娥姑娘一眼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