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马上就要到老太爷屋前,红豆只能将心一横,嗫嚅道:
“徐姑娘,上回……对不住。”
徐芳园闻言微怔。
她狐疑看向她们,总算发觉两人神情都有几分戚戚。
瞬时,徐芳园豁然:
“上回良田便是遇着的你们?”
红豆脸色陡然涨红。
绿野朝着徐芳园俯首弯腰:
“对不住姑娘,上回是婢子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因着我们的关系……”
“本是小事。”徐芳园打断绿野。
心有惴惴的绿野闻言,脸色一白。
果然,本是小事,却因着她们二人的不晓事,总算是要让这位姑娘迁怒了么?
徐芳园浅笑:“你们当初那般做,也是人之常情,莫要放在心上。”
红豆怔住。
“是这里么?”
徐芳园看着眼前的屋子,问道。
绿野红豆浑浑噩噩地说了声是。
眼见着徐芳园和顾南弦进了屋。
绿野和红豆都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红豆满脸惊惶,颤声:“绿野,你说那位姑娘是何意啊?”
绿野瑟瑟发抖的摇了摇头。
她不知。
但她知晓,若是主子们对奴才说莫要放在心上。
那么,必然是嫉恨上了的。
瞬时,藏在衣袖下的手颤颤发起抖来。
……
“徐姑娘,你来啦。”金芦之见着徐芳园,慌忙起身:
“实在是叨扰姑娘了。”
徐芳园摆摆手:“我先看看老太爷吧。”
金芦之没想到徐芳园竟会完全无视自己的寒暄,尴尬之余,倒也不想再寒暄。
他忙让开:“姑娘,请。”
“麻烦大夫了。”金老太爷客气道。
然而当他抬头,瞧着徐芳园的容貌时,却是微怔。
他早前听说过这位会医术的姑娘,却是没料到这般年轻。
不,不止年轻。
金老太爷觉得徐芳园眉目之间,与他以往见过的那些个乡下丫头完全不同。
面容清秀不说,言谈举止间还颇有一股子大家风貌。
最为紧要的是……
不知为何,瞧着徐芳园,他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先给老太爷搭脉。”徐芳园道。
金老太爷顺从地将手伸出。
金芦之见状,屏息等待。
片晌过后,徐芳园面无表情的松开了金老太爷的手。
金芦之紧张的看着徐芳园:“徐姑娘,我父亲他这到底是……”
“二郎!”金老太爷瞥金芦之一眼:“不可无礼。”
金芦之闻言,只能沉默。
“金老太爷有心事?”徐芳园朝着金老太爷问道。
金老太爷还未说话,金芦之脸色已然变了。
“徐姑娘如何知道?”
“情志不遂,郁怒伤肝。”徐芳园缓缓道:“不过,金老爷不必担心,能治。”
“那真是太好了!”金芦之狂喜:“那就拜托姑娘了。”
徐芳园看他:“我想金老爷该是听过有句话叫做心病还须心药医。”
金芦之心中一凛,他嘴唇翕动了下。
想说话,然而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终是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他朝着徐芳园勉强一笑:
“烦劳徐姑娘了。”
这是不打算说的意思了。
想想也是,金芦之的父亲这般身份。
即便是心有郁结,也断没有要轻易说与自己听的理由。
徐芳园心中了然,也不强求。
她朝金芦之稍稍点头,旋即取出银针给金老太爷施针。
似没有人注意到。
夜色里,先前领路的仆妇就在窗外盯着。
半个时辰后,徐芳园将所有银针下:
“我给老太爷开些药,一个疗程后,老太爷的身子便该有好转。”
金芦之原本瞧着施针过后,金老太爷神情有了血色,已然欢喜。
此番听得徐芳园所言,更是喜上眉梢。
他刚要朝着徐芳园说感谢,却是听她说:
“金老爷,还请带路去府中小姐的闺房。”
“明日再来吧。”
金芦之还未回答,顾南弦先扶住徐芳园的手腕,他皱眉:
“忙了一天了,身子该是撑不住的。”
“无碍。”徐芳园朝着顾南弦摇头。
她拍拍顾南弦的手:“来都来了。”
顾南弦皱眉:“可是……”
她娇俏的看着顾南弦道:
“若是真撑不住了,还有你呢。”
顾南弦瞬时什么话都说不上来了。
好嘛,难得撒一回娇,竟是为这。
徐芳园轻轻地拍了拍顾南弦的手,笑道:“好啦,我心里头有分寸的。”
顾南弦沉默。
半晌,他才闷闷道:
“若是撑不住了,不要勉强。”
徐芳园浅笑点头,她看向金芦之:“还请金老爷带路吧。”
金芦之忙不跌答应。
虽说瞧着徐芳园脸色不太好,他也于心不忍。
但此番见着不过是施针罢了,父亲的精神竟比先前好了数倍不止。
金芦之恨不能让徐芳园立即也替怡儿看看。
一想着病了那许久的怡儿,心头的那些不忍,终究化作了云烟。
徐芳园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大夫罢了。
大夫哪有自己女儿重要。
第731章 反正来日方长
从金府出来,天已蒙蒙亮。
徐芳园方才上了马车,便犹如被人抽干了所有精神一般靠着顾南弦的肩膀昏睡过去。
瞧着方才还在朝着自己浅笑说撑得住的女孩儿如今睡得沉沉。
顾南弦垂眸,又心疼又无奈。
他脱掉外袍,轻轻地将衣裳搭在她的肩上。
不曾想,还未搭好,徐芳园已然惊醒。
瞧着女孩儿满脸戒备,顾南弦微楞。
徐芳园亦是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她这人向来警觉。
即便是熟睡中,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便能将她惊醒。
发觉顾南弦怔忪的面容,徐芳园担心方才他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于是,徐芳园有意打岔:
“我刚才睡着了?”
顾南弦点点头:“你累了,是去九福堂还是客来居?”
“九福堂吧。”
徐芳园道:“客来居昨儿打烊的那般晚,这个时候回去怕是会扰了他们清梦。”
顾南弦哦了一声。
徐芳园忽然就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但好像此刻说什么都有一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
徐芳园咬着唇,拿余光偷偷瞟顾南弦。
顾南弦凝着女孩儿的小小动作,不由失笑。
这是纠结了,还是在担心自己多想?
见惯了不管何时,女孩儿都极有主意的模样。
此时,她的小小忐忑让顾南弦有一种别样的情绪。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她有秘密。
但是,他并不想探究。
毕竟,他自己也有秘密。
想当初,他犹豫了许久,也说服了自己许久,才终于敢将自己的秘密朝着她说明。
他愿意等。
等她愿意吐露的那一天。
反正,来日方长。
……
琢磨了许久,徐芳园终算找到了足够转移话题的事情:
“那什么,你知道我为何执意今日一并将金家小姐一并给看了么?”
顾南弦看他。
“顾南弦,你知道那位金老太爷以前是做什么的。”徐芳园眼睛亮晶晶。
顾南弦一怔。
不是说为何要一并看诊么,怎么又问起这个了?
默了须臾,他才柔声道:“以前是陛下亲卫。”
“陛下亲卫?”徐芳园微震。
“怎么?”顾南弦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徐芳园摇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那个金老太爷看我的眼神不对。”
顾南弦僵住,他的声音里瞬时便有了掩不住的怒意:“什么?”
“咳咳,你别误会。”
瞧着顾南弦脸色不善,徐芳园忙摆手:“不是你想的那种不对。”
“那是?”
“我觉得……他好像认识我。”徐芳园嘟囔一声。
顾南弦脸色微变。
不等顾南弦回答,徐芳园先自顾摇了摇头。
她失笑:“我原本以为他是认识我家阿爹,但听你讲他曾是陛下亲卫,想来该是不会认识我家阿爹的。”
徐芳园笑了笑:“该是我想错了。”
“他那般年纪,又曾是那般人物,断没有认识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