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何小郎并不知道徐芳园到底得罪了谁。
但看样子,那些人是冲着徐芳园的性命来的。
如此,今儿徐芳园待他们二人这般好,想来倒是合情合理了。
可是,这样的话,他断然是不能同雪莲讲的。
他已然清楚雪莲的性子。
虽然只同徐芳园相交这么些许时刻,但若是知晓曾帮过她的人有危险,雪莲断然不会离开。
何小郎以为自己已经亏欠雪莲太多。
他只想她这一生平安顺遂。
至于,欠着徐芳园的恩情……
何小郎暗暗握拳,还是由自己来还吧。
“对了,小郎我们要去哪里啊。”见何小郎神情凝重,胡雪莲有意岔开话头。
她嘟囔道:
“我长这么大,除开咱们村子和镇上,还什么地方都没去过呢。”
“你想去哪里?”
“去京城吧。”胡雪莲忽然道。
何小郎愣住:“上京?”
胡雪莲点头:“我有一种直觉。”
“直觉?”
“那些黑衣人是冲着徐芳园去的。”胡雪莲压低了声音道。
何小郎浑身僵住。
胡雪莲倒是没在意他的反应,而是离他更近了些,声音也更轻了些:
“我方才听到那些黑衣人说话的口音似乎是京城的。”
何小郎觉得自己嗓子眼都干了:“你听过京城人说话?”
“那倒没有。”胡雪莲道:“只是听说书的讲过京城人士说话有好些习惯,而那几个黑衣人虽只说了几句,但听起来,确实和说书的讲的极相似。”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说着话,胡雪莲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在前头的周财旺。
确认他没听到自己和何小郎说话后,才将一块小小的腰牌掏了出来。
腰牌纯铜打造,上边的聂字颇为气派。
见着那块腰牌,何小郎的眼睛都直了:“这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尸体上。”胡雪莲答道。
何小郎听言,更是惊诧。
见着何小郎这般模样,胡雪莲倒是有几分赧然。
其实,她得到这块腰牌纯属偶然。
不过是因为她身上的衣裳过于破烂,那烂了的布条不小心挂上了这枚腰牌。
挂上那会儿,正是搬尸体的时候。
她再如何胆大,却终究是个女子。
当衣裳被腰牌挂住的时候,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那尸体复活了呢。
由此,她当即吓得赶紧将那尸体给扔了。
这般一扯一扔,那腰牌竟就这样巧合的挂在了她的身上。
胡雪莲道:“我听说,京里有个大户人家姓聂。”
何小郎困顿看她。
胡雪莲又一次赧然笑开:“也是听说书的讲的,说是太傅呢。”
“天下姓聂的人何其多。”何小郎皱眉。
“所以我才说我有一种直觉呢。”胡雪莲嘟囔道:
“不知为何,就觉得这枚腰牌该出自那聂家。”
何小郎此刻心里头的冷汗已经落了一地。
其实,他也觉得这事儿该就是雪莲口中的聂太傅家。
毕竟,寻常人家,哪有用腰牌的。
而且看起来还是这般简直不菲的腰牌。
那三个黑衣人想来该是人手一块,这般贵重的东西,小门小户的聂家实在是拿不出来。
何小郎担忧的是,聂家的人要杀徐芳园,为什么?
他直觉,那是自己不该去想的问题。
眼见得胡雪莲兴致勃勃,何小郎不由紧张起来:
“所以,你想去京城干嘛。”
“不做什么,就去生活啊。”胡雪莲乐呵呵道。
何小郎愣住。
“我不想欠人情。”
胡雪莲道:“徐芳园这般帮我,我过意不去。”
“若那些黑衣人是京城的聂家,我去,该是多少可以打听到聂家的消息。
若不是,听闻京城最是多谋生的路子,想来在那里做活路,还人情也要快些。”
何小郎闻言,重重的点了头:
“如此,我们便去京城吧。”
“不过……”
胡雪莲看向何小郎:“临走之前,你要不要去……”
“不要。”何小郎轻声且坚决的摇头。
胡雪莲皱眉:“我这都还没说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何小郎咬着唇,脸色铁青。
第679章 怕是不安全
“不必了。”何小郎沉声:“她不配。”
胡雪莲被噎住。
见着何小郎那决然的模样,她确信他是知晓自己想说什么了。
何小郎柔声道:
“雪莲,我想通了,如徐姑娘和雷屠夫所言,有些人是不配为母的。”
话刚出口,何小郎便有些后悔。
这种话,绝不该说给胡雪莲听到。
毕竟,她方才遭遇了那么许多。
不想,胡雪莲听言却是笑开了:
“小郎,我的想法倒是与你相反。”
她道:“万一,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苦衷?
何小郎一愣。
“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娘都像田秀英那般的。”
胡雪莲道:
“你要不要问问当初你娘为何要那般做?”
这话弯儿拐得直接又突兀。
何小郎愣住。
胡雪莲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儿夜里她起夜时瞧见的徐家父女的情景。
以前,村里人人都说那徐千林是个酒鬼混账。
说他的一双儿女跟着他简直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
但,胡雪莲却觉得人的感情是做不了假的。
昨儿夜里,她分明瞧见徐千林是将徐芳园放在心尖尖上来心疼的。
而性子那般烈的徐芳园,对徐千林也没有半丝怨恨的模样。
没来由的,胡雪莲想到了田秀英临死还想着以自己的死换她的活。
她很羡慕徐芳园。
同样是将彼此的秘密说开,而自己得到的是绝望。
徐芳园和徐千林却是再无隔阂。
胡雪莲很希望何小郎也能同他的母亲将彼此心中的疙瘩解开。
即便是明酥真如村子里的人说的那般放浪。
总归,让何小郎彻底放下,也是好的。
有些事、有些人,若是放在那里不理会。
久而久之,就会成为过不去的业障。
她不想让何小郎以后背负着疙瘩过活。
何小郎怔忪了许久,终是笑笑:
“还是算了,就算她有天大的理由,她抛下我是事实。”
“她将我害成这样,也是事实。”
“这辈子,我都绝不可能原谅她。”
说着话,何小郎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腿。
他的眼里隐隐有泪光。
胡雪莲闻言,不再说什么。
她只是有些怅然的看着何小郎。
她觉得命运啊,总是弄人。
其实,这话她也曾对何小郎讲过。
可是,如今,不也原谅了么?
所以啊,话断然不能说的太过于绝对了。
……
关于施药一事,因着徐芳园先前对叶子均讲过的话。
吕非恒权衡之下,决定听从。
他让人留话给徐芳园,说龙潭镇以及龙潭镇下各个村的施药事宜交给她和杏林堂的刘泰章。
那日离开白沙镇后,吕非恒甚至特意去九福堂待了半个时辰。
那半个时辰,足将完全不明所以的孙临安弄得诚惶诚恐。
可,吕非恒只是朝着孙临安说了些施药事宜。
他甚至都没去看周度和小剩二人。
吕非恒此番举动,自是引来龙潭镇上的百姓们议论。
众人都狐疑县老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既是施药,选杏林堂这样济世救人的药房便好了。
选劳什子的要人命的九福堂啊。
不过,这样的议论比不过大伙儿对时疫的恐惧。
管他是哪个药房呢。
那方子是县老爷信任的大夫开出的总归是没错的。
所谓施药的药房不过是个装药的地方罢了。
而且,县老爷还去九福堂待过半个时辰呢。
龙潭镇的百姓们私以为,吕非恒此举想来该是更为看重九福堂。
如此一来,九福堂总算没有门可罗雀。
因着九福堂那半月免费的告示还贴着。
施药的前两日,竟还有些过来看病的人。
说是看病,其实那些人大多都求去过别的药房找大夫看过病。
他们来九福堂也不过是让徐芳园看一下,然后等着她开药方。
若是开的方子和之前大夫开的一样,便直接拿了不要钱的药,喜滋滋的离开。